我替你开门,你助我温饱
我家每年订购交响音乐会季票已有20多年,每年有四、五场音乐会。六、七年前,我们注意到音乐厅多了一个开门人。那是在散场时,观众通过自动扶梯来到地下室的停车场,通往停车场有一扇不大的门。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为人开门。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眼镜,长得高高瘦瘦、脸须剃得干干净净。一件休闲式的西装外套、整洁合身的牛仔裤。脸上是微微的笑容,不卑不亢,不说话、不伸手,也不点头哈腰。他用右手一次又一次地为人开门,人多的时候就干脆用身子顶着门,让大家鱼贯进入停车场。
他的左手捧着一张二尺多长的硬纸板,上写:“请帮助。”旁边凸起的一段矮墙上,有一只放钱的瓷杯。
不时地有人掏出钱来放进杯子,我们也给过几次。开门人总是微微一点头,礼貌地说声“谢谢”。若有老年人走过,他还会关照他们小心脚下,开车安全。
季票都是固定座位,几场音乐会听下来,就熟悉了旁边的一对夫妻,在等待开场的时候会和他们聊几句。有一次,不知怎么聊起了那个开门的年轻人,他们告诉我: 开门人是个当地大学音乐系的学生,学管乐和作曲。
我看看音乐厅的领座员,也都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拿一份计时工资,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每个入口处站一个,也不过是发发节目单、打打招呼,绝大多数人并不需要领座;演奏开始后还可以免费听音乐。这个人为什么不申请个这样轻松的工作呢?那对夫妻说,谁知道,也许时间不合适,也许为人开门的收入还更高,他每次只要站在那里半小时就可以了。
这个人为音乐会听众开门一共三年,我不知道他每星期“工作”几次,反正我们去听音乐会的时候他基本上都在。很显然,音乐厅管理部门并不讨厌他,因为没有顾客抱怨,也就不去赶他。而且,那扇门严格来说是地下停车场的门,已不属音乐厅的范围,可能音乐厅也无权赶他吧。
后来有一次,坐在旁边的那对夫妇递给我一张当地的小报,上面赫然有一张开门人的照片,还有关于他的报导。文章说,这位名叫丹尼尔的年轻人,大学音乐系毕业才一年,因为对当地的社区文化事业有所贡献,市政府为他颁发了奖状和奖金。
文章又说,丹尼尔父亲早亡,母亲收入不高,家里还有弟妹。他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全是他自己打工所得:他曾在饭店托过盘子、在剧场当过衣帽间的工作人员、在夜总会吹过小号、在暑假里教过音乐夏令营。
文章没有提到他在音乐厅的停车场为人开门。
丹尼尔正在考虑是否去拿一个教师证书,成为一个高中音乐老师;或许他会继续读硕士学位,因为他真正有兴趣的是作曲。
回家路上,我把小报上看到的故事告诉女儿们。大女儿听了后说:我希望他用那笔奖金去读作曲专业的硕士,因为那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工作。
前年我们去听音乐会,惊奇地发现开门人又在停车场为人开门了。但仔细一看,不是丹尼尔,而是一个更年轻的小伙子,但同样整洁、礼貌。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小女儿说:那个丹尼尔,也许已经拿到了硕士学位,正在一边作曲、一边教书了呢。
但大女儿的一句话让我的心沉了一沉。她说:现在都刷卡了,谁身上还带零钱,他站在那里为人开门,能赚到多少?
如今的年轻人真不容易,有上进心而又爱独立的年轻人,更不容易。
* * *
夏天从院子里收进来的花:
(东方罂粟; 背景是油画《托斯卡尼的罂粟田》)
(金光菊 Rudbeckia)
(芍药花;奥地利画家 Klimt 的名作《吻》)
* * * * *
夏天从院子里收进来的花:
(东方罂粟; 背景是油画《托斯卡尼的罂粟田》)
(金光菊 Rudbeckia)
(芍药花;奥地利画家 Klimt 的名作《吻》)
* * * * *
戳这里 Claim your page
来源: 文学城-荔枝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