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救我一命
牛顿就是这样,每星期一次被押送到一个专门的地方去上莎士比亚课。送到那里后,还是关进一个单间,这才拆去手铐脚镣。老师递给他的阅读材料、他交的作业、他和老师的交流,都是通过那个方洞进行的。贝茨教授共有六个学生,全是杀人犯,都分别关在单间里,她就坐在走廊里给他们上课。
牛顿是主动报名参加莎士比亚班的。从一开始他就表现出惊人的思考和分析能力,虽然他小学没读完,连莎士比亚是谁都不知道。几年来,这个“重罪犯人班”学习了四部莎士比亚悲剧,都和杀人犯罪有关:《理查三世》、《麦克贝斯》、《哈姆莱特》、《罗密欧和朱丽叶》。他们着重分析戏剧中的人物刻画,特别是人物的性格、境遇、杀人动机,以及犯罪前后的心理状态。牛顿不但每次都认真完成课后的书写作业,而且还积极参加“课堂”讨论,渐渐地成了班里的一个领头人。他能结合自己的经历,不但为自己、也为“同学们”提出一些极其深刻的人生问题,并引导大家共同探讨。这些重罪犯人还一同编写了一个莎士比亚剧本,供普通犯人演出。他们不能亲自出去观看演出,只能在自己的狱室里观看录像。
这部书虽然全篇写的都是监狱里的故事,很奇怪,我读时很少有压抑沉闷的感觉。牛顿说:一个人飞得越高,就有可能跌得越重;反之亦成,一个人沉得越深,也可以反弹得越高。通过衬托,作者对监狱的细节描写很有效地展示了牛顿的“反弹”,使这个人物像一只从灰烬中飞出的凤凰,焕然一新。
牛顿的故事是正面的,充满了希望,令人感动甚至振奋。自从开始学习莎士比亚,牛顿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他被公认为一个无可救药的暴力罪犯,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一心只想着两件事:要么再次暴力越狱,要么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现在,他变得温和、恭谦、积极、爱思考,虽然他还是个无期徒刑犯,却对未来充满正面的期待。按他的话来说:无期徒刑犯人也有两种活法,一种是像他以前那样完全绝望、自暴自弃,另一种就是像他现在这样,肉身虽在狱中,内心却积极向上,他将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心态来完成自己的生命。
莎士比亚之所以改变了牛顿的人生观,是因为莎士比亚促使牛顿思考、挖掘自己的心灵。牛顿的结论是,人不是生下来就注定是个罪犯,一个人的境遇和成长环境非常重要(他生长在一个贫困破碎的家庭,继父虐待、母亲忽视,他一生中所有的大大小小的犯罪,几乎全是受到同伴的怂恿,或是他为了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有本事)。但即使有环境的影响,犯罪还是一个“选择”,就是说,你可以选择不犯罪的途径。这就是他选择重新做人的动力。
牛顿的故事并不是直线向上的,它也有起伏和迂回。由于牛顿的出色表现,监狱批准他离开了“重罪犯人”的隔离狱室,他回到了普通犯人中间,能够享受一般犯人的待遇了。他有了一个狱中工作,还当上了监工。他把大部分钱都寄回家,让母亲存起来作为他将来的研究生学费。就在这时,因为犯了一个无暴力的小罪– 私藏和使用手机,他又被关进隔离狱室一年。但这次他没有再自暴自弃,他继续一个人攻读莎士比亚戏剧,和以前一样写文章,帮助老师备课。贝茨认为牛顿对莎士比亚作品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学文学专业学生的水平。他为莎士比亚课程写的学生练习材料(共包括39 部莎剧),被贝茨编成《狱中莎士比亚指南》,在印州的其它监狱和少教所里使用。
而贝茨的其他莎士比亚学生,有很多已经被释放,回到了社会上。这些人没有一个再次犯罪。贝茨的监狱莎士比亚课程在媒体上引起很大的反响,受到犯罪学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们的大量关注,牛顿在监狱外的大社会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脚印。
犯罪学专家们认为,让犯人参加一些女性化的活动能减少他们的暴力行为。
这是另一个莎士比亚犯人学生为贝茨教授缝制的手工拼花被子:
贝茨教授给普通犯人上课:
摘译一段牛顿的话:“一个坐在狱室铺位上的犯人,很难把自己和坐在王位上的国王联系起来。但我们都是人,都有人的共同点,我们只是身处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代而已。”
文学有什么“用”?读经典作品有什么“好处”?年轻人为什么需要接受一些人文教育?莎士比亚为什么伟大?这本回忆录从一个不同寻常的角度为我们提供了答案。
(图片来自该书的插图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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