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故事》脑子进水

讲一个急诊室的故事吧，很久没讲这种故事了，suppose我这一年应该有很多这类故事的。话说这一天我值班，还是老套子，有病人要自杀，让我们精神科去会诊，希望我同意收把病人到精神科病房去。简单地说，我看了以后判断这个人不是装自杀蹭吃蹭住的，老婆刚跟他离婚，真不想活了。所以，这个病人应该收到精神科病房去，但是，前提是不能有严重的内科问题。精神科病房不是进行抢救的地方，没有氧气，因为怕病人用输氧管上吊，连鞋带都不让有。精神科病房连输液也不做，因为精神科病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没准会拿针头扎自己或者别人。 

病人腹泻几个月了，现在还挺严重。好些天没好好吃饭，体重掉了N磅，一副脱水的模样。人很虚弱，躺在床上。再一看化验指标，血钠121。我就跟急诊室的主治医商量，您看，这血钠121，这么低，病人看起来脱水挺严重，是不是考虑先放在内科病房治几天再转到我们精神科病房？急诊主治医说，病人就是有点儿腹泻脱水，我输几个小时液就纠正了，要是没有你们精神科的问题，我可以让病人回家，这种病人不需要收到内科病房。没什么说的了，人家是负责内科这一块治疗的，还是主治医级别，我只能同意过几个小时内科紧急情况纠正了就收到我们病房。 

花了一个小时把如愿病历写好，我们精神科的病历很长很长的。写完后要通知我们精神科值班的主治医一下。我把病情一汇报，主治医说，“我最近曾经同意收过类似的病人，到了精神科病房后内科问题太严重只好又转到内科，很麻烦，为此精神科管病房的主治医都对我有意见了。这个病人的内科情况好象挺严重，能否等一会你再去看一看再决定能不能收。”我说，“我也是这个意见，血钠121，不能纠正那么快，纠正太快了会出脑水肿。可是我专门跟急诊医生提出了这一点，人家非说能几个小时就搞定。我现在再去好好跟他商量商量，就说我的上级对病人的内科病情还有顾虑。” 

到了急诊室，又看了看病人，还躺在床上，说去上厕所都得有人帮着扶一下。我找到那个急诊主治医，跟他提出来我的上级医生对病人内科情况是否稳定的担心。这次，这个主治医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我们先收到内科病房去，等过几天稳定了再转到你们那儿去。”我赶紧附和，“好啊，我这就在病历里写清楚精神科要用什么药物，病人需要安排一个人看着他以防他万一自杀。而且我要写清楚一旦内科情况稳定了，我们同意转到精神科病房。病人在内科期间，我们的会诊医生还会去看病人。”这么一来，打消了内科住院医的所有顾虑，他们就会痛痛快快地把病人收到内科病房去。 

后来，我遇到一个内科高年住院医，讨论起这个病历。这个内科住院医说，“血钠121居然想几个小时就纠正搞定，而且这么重的病人居然还想不收住院输输液就直接送回家，这个主治医当时脑子肯定进水了，VA医院急诊室的主治医真是参差不齐啊。这么快纠正病人的低血钠症病人会发生不可逆的脑桥水肿，严重的会死的。你第一次跟他说血钠121的时候他不定在想什么呢。很可能后来他注意到血钠121后自己就改主意了。”看看，很惊险吧，这个急诊主治医一时脑子进水就在那里胡整，还好后来不知怎么又醒悟过来了。要是他一直不醒悟，按照他一开始的“几小时搞定”的办法去做，那还真能几个小时把血钠浓度搞定。但是，同时病人的脑子可就永久地进水了，最终病人很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