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中学生在纽约
“Rain, rain, go away
Come again some other day
We want to go outside and play
Come again some other day”
Rain, Rain, Go Away by Unknown
暑假季节,海外的华裔家长都会给在小学或中学的孩子找一些活动项目。参照孩子的兴趣,从各种小学生夏令营、游泳、射箭、打球、野营、参观、表演、下棋、魔术、去游乐园等等,这是快乐的时光。中学生的夏令营,更多一些补习班、加强班、预习班的内容。有的是中学办的,有的世界顶级大学主办的,比如常春藤大学的中学生暑期夏令营,让那些想去没去的学生和家长好不羡慕。也有家长把小孩送回中国旅游度假,认认老家那些不常见面的表妹堂兄。
儿子高中第一年暑假时,在做药物研究的妈妈说,要不送儿子去公司或大学里去,看看学学科学研究吧。与纽约市一所知名大学里的一位教授联系好后,妈妈带着儿子坐火车,换地铁一起熟悉往返的路径。
从此以后,十五岁的孩子每周五天,自己乘火车转地铁、换地铁,再走路,奔波在去医学院实验室的路上了。
幸亏儿子在高一时与高四的学生一起上生物学,对于生化遗传学科的名词概念还不陌生。刚开始那一周, 每天要读与实验室工作有关文献,又是查字典又是问问题。王教授手下的一位研究生负责指导儿子工作。儿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开始学习做分子生物实验,用什么核糖核酸探针或是脱氧核糖核酸探针测定基因的表达。
有时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儿子或是有具体点的回答,但听得人也不太理解他这实验是什么意义。
一个暑假过去了,又来了第二个暑假。儿子照旧回到王教授的实验室学习。王教授是那种一心搞科研的科学家。从国内复旦大学毕业,来美后在顶级大学得了博士学位。又在另一所知名大学做博士后,再任职这所著名医学院教书做科研。数十年来,几乎每一天都去实验室工作,年年在前沿科学杂志上有论文发表。想想也是,只要这里每个大学都有若干个像王教授这样的学者,难怪,美国有那么多人得诺贝尔奖。其实,这里哪个领域大概不是如此,集天下之贤俊人才为我所用之?
二个暑假过去了,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呢?他自己写了一篇小小的论文。读了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实验也是一个小小的新发现,从当时的文献检索看,并没有人做过。本来儿子想用这个研究实验报名参加中学生顶级科学奖比赛,却发现使用动物做的实验是不可以参赛的。
后来问儿子在二个暑假中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他在一篇文章中是这样讲的:
***
然后神就说“让不尽之水来滋润生命(创世纪1.20)。然后在八月里的一个平常的日子,神又说:“要有雨”。结果真的下起了大雨。那天,坐了一个半小时的火车后,我站在列克星顿大道和五十一街的十字路口,睁着疲倦的双眼,看着让人什么都看不清的暴雨,像是一堵白色的水墙从天而下,从左到右几条街都连在一起了。真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带伞,沿着街边人行道一路狂奔,让我觉得有点可笑。如果继续看雨景的话,可能会耽误今天的实验。这可是已做了好几个星期的实验。真想知道这实验的最终结果如何。
等到了约克大道的医学实验室时,唯一没被雨淋湿的就是我背着的书包背后了,不过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终于到了实验室,强劲的空调就像要把我的湿衣服冻起来一样,吹得让人打颤。
我的导师把一个放着小白鼠的笼子拿到我面前,开始了第一道工序。我明白这意味着是让我来牺牲或处死这只小白鼠。导师说:“我知道平时都是我做这步,你可以试试看。其它的凝胶电泳、基因杂交、解剖等等你都已做过了。”
过去几个星期,我已完成前一批实验,用酒精、脱色剂、多种带毒化学试剂洗染小白鼠胚胎。在实验中对母鼠子宫里胚胎进行基因杂交。这样,小老鼠身体的某个特定部位就会产生这个基因的表达。这样就可以比较同一基因在不同的动物---如苍蝇的表达。难到造物主创造了这许多生物就是为了让我们做科学实验吗?
今天我需要做动物实验最重要的这部分了 ,断颈、开膛、取“物”,为此只能牺牲小白鼠了。这与从小白鼠身上取一小点组织去做核酸或蛋白测定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样小白鼠毕竟没受多少伤害,只是被酒精醉得东倒西歪而已。我更习惯与使用离心机、聚合酶链式反应机、吸管、琼脂平板等等,而牺牲活生生的动物还真是一个完全不容的实验步骤。
尽管小白鼠已是醉得慢吞吞的了,但仍花了足足一分多钟才把它摆好抓牢,找到它的颈部的适当位置。我感觉到小白鼠的心脏如同一具小活塞在我的手里砰砰地跳动着。我试着去猛拉小白鼠的脖子,唉,我还是下不了手。小白鼠惊慌地滚到了一边去。我站起来,让我的导师去完成这个工作。然后我接下来在培养皿里解剖出依然试图存活的微小胚胎。
我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实验,发现了果蝇眼的基因也同样在小白鼠眼球上表达。这是第一次有人发现这个基因在小白鼠眼球上表达。科学对生命对动物基因增加了一丁点儿新的理解,如同暴雨中加了一个雨点。
走出实验室,回头望了一眼医学院的大楼,我暗暗告诉自己“将来当了医生,我希望用我的手解救更多的生命。”
我走向地铁站时雨还在下着。
***
五六年后的一天,儿子发来了一条简单的电子邮件。在医学院就读的儿子说:你记得我大学时参与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吗?我名字后边那个作者是今年诺贝尔奖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