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瑞之死

李明瑞因为搭上了邓小平的光，近三十年是越来越出名，越出名就越觉得他死得蹊跷，越蹊跷就越是有人想瞎猜，这一瞎猜不耽紧，就怀疑到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的头上，甚至都怀疑到原红七军政委邓小平的那里去了。

其实邓发、邓小平和李明瑞之死，都应该没有直接的联系，虽然李明瑞遇害时，二人分别担任红军总司令部政治保卫处处长和中共瑞金县委书记，负责苏区红军的肃反工作。这在张云逸１９６０年的一篇回忆录中，已经说得很清楚的了。

1931年7月，红七军“来到中央根据地的兴国县，部队在这里休息，我和许卓、李明瑞同志带了一个特务连去见毛主席、朱总司令哈当时的党中央书记项英同志。至此，红七军汇合朱毛红军的伟大历史使命，光荣地完成了。”

“三次围剿以后，红七军正式编入三军团。从此，红七军属中央红军的建制，归中央直接指挥。这时，我得了重病，发烧失眠。连中央苏区的代表大会也不能参加。为了全军的工作不受影响，我要求中央另行指派一位同志当红七军的军长，我暂时休息一下，中央同意了，并任命李明瑞同志当军长。（这时我曾向中央建议，李在政治上不稳定，当副指挥还可以，但独立指挥部队则不行，请中央另行物色人员），葛耀山同志（工人出身，由苏联回来）当政委。为了加强部队的团结，中央给我带病挂了一个军参谋长的名义，跟随部队休息。”

“这时，中央决定分兵以发动群众。我离开的军部，跟随部队到凌孁都去打土豪分田地去了。就在这时，发生了李明瑞被打死的事件（席注：应该是在1931年10月下旬）。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新任红七军政委葛耀山同志，在错误的王明路线指导下，只从形式看问题而看不到问题的实质。同时，他还执行了王明路线的宗教主义干部政策，对怀疑、不同意、不满意、不积极拥护、不坚决执行其错误路线的同志加以打击。因此，他对红七军的某些复杂干部（特别是出生不好的同志）不信任，怀疑是改组派，是不可靠的人。他对当时担任红七军军长的李明瑞同志更加不信任，经常采取错误的方式来进行恐吓、吓唬。在这种情况下，李害怕了，于是跑到第六连，对李雄光连长ＸＸＸ（席注：原文如此）说，我们在这里搞不好，换是到广东边界打游击去吧！李雄光同志一听，感到很不对头，马上和党支部、连指导员龙腾云同志研究对付的办法。经党支部讨论，决定扣留李明瑞。那时，第六连连部住在一个小楼上，龙腾云同志拿着手枪指着李明瑞说，今天你搞反革命活动，现在宣布扣留你，送到军部去。李明瑞乘龙不备，抢夺龙的手枪，扭在一堆，后来李一脚把手枪踢开，即跑下楼来。六连的警卫员马上追赶，把李明瑞打死。李明瑞同志出生于地主阶级，在国民党做过大官，产生动摇他这种ＸＸＸ（席注：原文如此）行为是严重的错误。但是影响他的主要原因，是当时错误的肃反政策。事情发生以后，中央又让我回去当军长”。

张云逸说，不久原来担任红七军参谋长的龚楚伤好归队，任红七军军长。张云逸就调离红七军，任中央军委（红军第一方面军）的副参谋长和总部作战局局长了。

张在回忆录中还说，1931年5月红七军第二次党代会以后，在过赣江和朱毛会师之前，张云逸提出要尽快过赣江，和中央红军汇合。李明瑞（总指挥，前委常委）和许卓（接任邓小平的职位，任前委书记）、许进（接任陈豪人的职位，任政治部主任）、佘惠（接任邓小平的职位，任第55团团长）、张翼（接任龚楚的职位，第55团团长）等大多数前委委员不同意过河，而是主张到粤赣边界去打游击。还有人（席注：以许卓为首）提出要停张云逸的职务，由李明瑞当军长，张云逸不同意。经过召开前委扩大会议（席注：中共特殊的党内斗争方式：八七、遵义、会理皆如此），主张过河的人就占了多数。“但是不同意过河的人，心里仍然不服”。

大概从这时候起，李明瑞和那些“心理仍然不服”的人，就注定了被整肃的命运。不久，李明瑞、许卓、许进、余惠等在中央苏区打击AB 团的清洗运动中均被杀害。张翼叛逃，被永远开除出党。

被杀的罪名是李明瑞要投敌，因此事先设计好了，在担任红七军前委常委和军长的李明瑞去下属一个连队视察时，发动突然袭击，将李明瑞乱枪打死，然后就地掩埋。这事不仅共产党的人知道，连国民党方面也有传闻：明瑞因久厌共党行为，又怨俞氏出卖自己，於民廿二年在赣南红区中闻粤桂军驻防不远，即率亲信卫士数十名拟奔向驻军投诚，讵事机不密，为共特所悉侦，由该军政工主任张云逸派定大队半途截回杀之。其相从卫士数十名均遭活埋云。

那么开枪打死李明瑞的警卫员是谁呢？张云逸肯定知道，可是他没有点明。有网友猜是邓发派的的人，说在《张国焘回忆录》里面提到过，而邓发还作为其功绩在张国焘面前炫耀，好象红四方面军参谋长李特也是邓发枪杀的。也有网友说看过后来的60军军长韦杰的回忆录，说是韦杰给枪杀的，至少韦杰是埋尸队的人员之一。《韦杰中将》的内容提要中说：乱枪响过之后，17岁的排长韦杰带兵掩埋了一个不便示人的秘密。

韦杰（1914-1987），广西东兰人，壮族。15岁参加百色起义，李明瑞被打死时，韦杰是未成年人，也还不是党员。后来韦杰参加了抗美援朝，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成了风云人物。

出卖李明瑞的第六连连长李雄光，不知所终。查后来整理的参加百色起义的主要干部名录和烈士名录，也没有这个人。莫文骅（1910-2000）回忆录中说第六连是过乐昌河以后在湘赣边区才成立的新连队，莫文骅任连长兼指导员，9月下旬由覃耀任连长，莫文骅任政治指导员，1931年11月覃耀调走，莫文骅任连长兼指导员。看起来在这里，张云逸的记忆有误。

拿手枪指着李明瑞的指导员龙腾云（1907-1935），查他的简历，知道也是革命烈士。广西人，1929年参加百色起义，1931年7月随军进入中央革命根据地，任军部特务连连长。1934年调任福建军区司令员，因执行错误路线，使福建红军受到很大损失。1935年在福建长汀战死。

看起来张云逸所说的这个第六连，应该就是军部特务连之误，而军部特务连的连长，是年方也只有17岁的红小鬼李天佑（1914-1970）。查李天佑的简历，他14岁就跟随李明瑞，先后担任张云逸军长的警卫员、军部特务连副连长、连长。而且从1930年10月到1932年2月，李天佑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特务连，号称小老虎连长。强将手下无弱兵，李天佑成了四野一员虎将。1955年授开国上将，旋任解放军副总参谋长，为一代名将。

只是不晓得这个李天佑，是不是就是张军长嘴里的那个李雄光！而且龙腾云，怎么会是特务连的连长，而不是张云逸所说的指导员？还有，韦杰当时也在特务连里吗？诸多疑问，最后这个是关键。

红七军政委葛耀山（1904-1933），江苏高邮人。1924年入党，1931年7月任红七军政委，1933年任江西省政治保卫局局长，在瑞金游泳时淹死，1945年追认革命烈士。

最后杀害了李明瑞的那个特务连，从红七军成立开始，就被军部派在了李明瑞的身边，和李明瑞形影不离，就是在红七军一、二纵队分开游击黔桂边的时候，这个特务连仍然随李明瑞和政治部在第一纵队，而张云逸率军部在第二纵队。就是在这同一篇回忆录中，张云逸也写到：红八军成立前夕（席注：应该是红七军，1929年11月间），邓小平同志由右江到左江去布置工作时，又找他（席注：李明瑞）面谈，进行了一番说服教育，这样便把他留在革命队伍里，给他一个连作“保护”，并面允他名义上当“红七军、红八军总指挥”，实际上没有给他任何实权。

张云逸接着说：其所以给他当“总指挥”，主要是争取时间在部队中来教育说服他，同时想利用他来争取他原来的一些部属（当时革命处于艰苦阶段，我们这样想是不现实的）。

这种卸磨杀驴的策略，在邓小平第一次到上海向中央军委汇报工作的时候，就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只不过当时李明瑞还不知道，等后来他到了中央苏区，也有资格看文件了，心里就才“害怕了”起来。

关于邓发的不可能直接涉案，是因为邓发的老婆曾经在南宁工作过，对红七军的事情有最基本的了解，在肃反的时候还救过雷经天的命。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案子了。而且，多年后给李明瑞平反的延安红七军老干部座谈会，也是在邓发的参与下召开的。

邓小平间接涉案与否，不得而知。不过在邓小平女儿毛毛的书和许多的宣传材料中，李明瑞可都是邓小平在红七军中的铁哥们。连李明瑞入党，都说是邓小平给介绍的，李明瑞的总指挥，是邓小平给任命的。后来广西对李明瑞烈士家属的安置，邓小平关怀备至。有关方面把李明瑞增加为左右江和龙州起义的领导人，也得益于邓小平的批示。另外还有白纸黑字，邓小平对设立百色起义纪念馆和李明瑞烈士纪念碑，都对广西方面做过多次题词和具体指示。

侯门深似海呀！

参考资料：

1、张云逸：回忆漫谈广西革命斗争情况-红七军红八军对敌斗争的情况及经验教训。1960年3月。《张云逸研究史料》，广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11月第1版。

2、张任民：蒋李最大裂痕制造者——俞作柏。《春秋》杂志总第113期（中华民国五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