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隔离日记 | 大蒜 (11/7)
英国隔离日记 | 大蒜 (11/7)
作者:Minnie Walker
作者旅居英国乡野,自称“其实就是在英国走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道路。” 经其同意,现将她的隔离日记陆续选登于此。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七日 星期六 晴 有霜 农历九月二十二立冬
秋收冬藏。收了南瓜,地不闲着,立冬前夕,开始种蒜。
吃辣的人一般都离不了蒜,超市里的蒜35p一头,合人民币3块钱。我不知道现在中国一头蒜多少钱,20年前,3块钱能买一堆蒜。
二十年前,刚到国外的时候,买东西看价钱,就像谷歌自动翻译软件一样,所有的物价,都会自动地换成人民币算算,数学于我也就有这么点儿意义,便觉得当初逼着学那些挖着坑绕着道迷惑人的艰深数理,真是很不人道,罄竹难书的。
那时候英镑兑换人民币1:10,蒜真贵啊!放假后飞回英国时,除了带一般留学生都会带的七七八八以外,我带了一袋蒜。
可想而知飞往英国的行李总是超重的。虽然数学再不好,总还是知道为了省几个蒜钱而交行李超重费是绝对不划算的。那时候仗着脸皮已厚,脸却看着细嫩,还像个青少年的样子,就在check in时专门找那些只带一个公文包或手提行李的,望能分担一些行李额度。
那次我巡视了一下人堆,见队伍中有一个面目和善的轻装英国人,便上前和声细语地向他提出了请求,还没等Mr Charming回话,旁边的中国翻译像看到叫花子一样,一下站在我们中间,很不耐烦地挥手说:不行不行,快走快走。不料Mr Charming连忙说:不不,我愿意帮她,她是学生。翻译马上不言语,退到一边去了。
我为又一次省了一点儿小钱,并打败了翻译官感到欣喜雀跃。当然飞机上是不会有邓文迪勾引默多克的段子,为省钱带蒜出国的人,本事有限。
Anyway,当完学生自然就不带蒜了,但对蒜是有情结的。我的家乡人人喜欢吃糟辣椒,用大量的新鲜辣椒,嫩姜和新蒜混在一起,剁!然后撒盐装瓶,每日餐桌上都要有一小碟点缀。闻名遐迩的鱼香肉丝,剁椒鱼头更是要大勺大勺地往里放,消耗快呢。更何况新蒜在英国有钱也难买到,要坐欧洲之星到法国乡下去搞,15个欧元一串儿。奢侈极了!
结婚后被老公拐骗到乡下,沦为村妇,婆婆见我种地,就在深秋发了一封正式邮件说:现在可以种蒜了,一瓣蒜能种出一头来,还不用怎么打理,很合算的。
从此以后,我就在种蒜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最开始就在超市买些蒜,种出些比超市的蒜还小的蒜来,但也是很欣喜的,尤其是随时剪些蒜苗炒个回锅肉什么的,感觉就和过年一样。后来知道专门去买蒜种,种出些比超市大的蒜,便更加有了兴趣,英国有一种蒜叫‘大象蒜’,我和邻居取经,认真种了一季,真种出了蒜里的大象,那种成就感,比吃蒜还爽!
有一年几株蒜苗居然长出了蒜苔,赶紧摘下,炒了一盘蒜苔腊肉,立马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想起我父母住的成都温江,四处散落着零星点缀城市的村落和田地,却是有名的蒜苔产区。有一年春天带孩子回国探亲,便见田里都是弯腰割蒜苔的农民,那蒜苔需要一根根地割,是个体力活,上了年纪的人是断不可做的,小心腰直不起来了。田坎边是收蒜苔的二道贩子,收来往一桶据说是可以保鲜的水里一涮,码好一车,近的拉到市中心去卖,远的拉到北京去卖。难怪在北京,蒜苔叫细菜,和豌豆尖一样,不便宜。
我那个洋气的老公去中国出差,问要带点儿什么回来,我说让你丈母娘准备了一袋子独头种蒜,你帮带回来吧。他坐公务舱,自然是不需要涎着脸去问别人分担行李重量的。那时候也没见谁查过农业产品的,现在是绝对不能带的了,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污染得乱七八糟,带回来的没准就是病毒。
话说这几年蒜苔是吃过瘾了。
吃完蒜苔就该收蒜了。从土里刚拔出来的蒜,洗去泥后如新生婴儿,红白相间,细嫩紧致,剥出来晶莹剔透,煞是好看。马上拍上几个拌在黄瓜里,蒜味清甜,蒜瓣脆嫩,不亲自种蒜,断品不到如此境界。
大部分蒜是不洗的,把泥晒干后抹掉,用编辫子的方法把蒜连叶子编起来,挂在车棚里,通风阴凉,除了留种外,还能吃到明年新蒜下来。新蒜除了做糟辣椒用,泡些糖蒜,要过年的时候做点儿腊八蒜也是很怀旧的。西人也是喜欢蒜的,最普遍的是蒜蓉面包,做法有很多,最好看的是一团面,像八爪鱼一样拉出八条面棍,抹上蒜蓉黄油,每两根拧在一起,做出一朵脸盆大的花的样式,早餐端出一盘刚烤好的蓬蓬松松的面包,蒜香奶油香真的催人食欲。周立波曾经把阶级按喝咖啡的和吃大蒜的分,他没有想到蒜蓉面包和咖啡是放在一张餐桌上的英国日常。
时隔多年,现在买东西不再换算成人民币了,不仅是因为国内好多东西都贵了起来,而且人活到一定年纪,发现贵贱其实有时候还真不能拿钱来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