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崭新的人民币(6)完
老板娘一听,心里早就讨厌这人, 只是拉不下脸赶他走, 现在一听他要走,而且说立刻就走,这正合心意,于是嘴上客气了几句。十分钟后,这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没有走远, 就在相隔几条街的一家小饭馆里,他又和这二个年轻人坐在一起喝酒了。 今天,他决定破釜沉舟, 和盘托出他所想要的东西, 成败在此一举。成功立刻离开,如果今晚,没有收获, 也要离开。
自那天看到烟杂店老板回来后, 还有前不久被迫拿出工作证之后,这人就知道,如果再继续呆下去,被抓获就是任何时候都会发生的事。因为, 公安局只要去当地一查证, 他就会立刻暴露,所以这几天, 他老是觉得,下一分钟, 公安就会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决定立刻离开这家烟杂店,一分钟也不能呆下去。
这次,他做对了,使得他可以再逍遥几天。 当第二天一清早扬州那个供销社来的人,在户籍警的陪同下, 来到烟杂店时,烟杂店门板还未卸下呢,等了一小时,还不见有人来开门。 最后,直到八点半, 那个老板娘才来到,去卸门板时,户籍警才知道, 这人昨晚就离开了,并且不会再回来了,户籍警连同扬州来的人扑了个空! 九点多,烟杂店老板风风火火, 不知他从哪里赶过来时,知道这家伙已经走了。刚要对户籍警说话时,他却看到户籍警一脸愤怒和怀疑的脸色看着他。
户籍警对他说,你怎么知道这人已经走了, 也没有向我们报告,他怎么 会突然离开,我们并没有惊动他,那天在分局,就你我和所长知道在讨论此事,你怎么解释?老板娘在旁边吓坏了, 说这不关他事,我也是昨晚来接班时, 这人突然和我说的,晚上,我就让大孩子去浦东把他叫回来。他也不知道这人为何突然要离开。
户籍警想了想这事怎么变得这么复杂? 他说好吧,我得回所里向所长报告。 走之前, 说, 如果这人回来, 要立刻报告。
话又说回到昨晚,这人在饭馆里和这二个年轻人喝酒聊天,他决定摊牌了, 亮出他想要的东西,他准备用任何可以施展的方法。酒过三巡, 他开口了说道:哎小兄弟, 现在,这日子都不好过,前几年, 生活都很紧巴,现在好像有点改善了。我有一个发财的机会, 你们能不能帮忙, 成功之后, 大家都有份。说道有发财机会,这二个年轻人觉得可以听一下,于是问他,是什么样的发财机会,我们可以做什么? 这人一听, 觉得还真有戏,于是他说,你们有所不知,我朋友那家工厂一直想找到质量好的高级油墨,现在,他们准备和人合作自己研究, 但想找到好的样品, 看看
人家的话怎么做的, 据我所知,你们工厂用的油墨是全中国目前最好的油墨, 所以想请你们想办法搞一点来,供他们分析和研究, 如果理想的话,没准我们自己也可以生产。我不是让你们去偷,哪能这样害朋友, 我也不要很多很多, 一小点就够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问他, 说你只要一小点, 这一小点是多少?这人立刻说,说 一小点就是你们可以装做很随便的样子,工作服上去揩一点, 当然, 用工作服去揩,越多越好,但再怎么揩,还是一点点,又不是偷,又不是盗卖, 更不是搞破坏。我就是这么替你们想的, 其实,我朋友那家工厂也在研究,很快也会成功的。
这二个年轻人一听,想了想,觉得风险不是很大,但他们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只是说, 如果有机会的话, 可以去沾点和揩点这样油墨来。他们又问这人, 要几种颜色?这人一听, 以为这二个年轻人答应了他的要求。 于是, 他说当然要有不同颜色的, 如果有机会的。 但你们一定要沾点油墨, 但要注意, 不能让人看出你们是有意为之。
这次喝酒算是有收获, 比他原来想象的还要顺利。
分局那边一听这人溜了, 不知去向, 感觉到这对手不是一般的角色, 但这人究竟想干什么?想到这里,副局长决定自己亲自去那家家烟杂店跑一趟, 实地观察这人为何要选这家烟杂店落脚。半小时后,副局长就已经站在这家烟杂店门口了。
副局长没有惊动烟杂店老板,老板也看到了副局长,都没有声张和打招呼, 副局长于是沿着这烟杂店周围走一遭, 想弄明白这周围到底是有什么会使这人感兴趣的东西存在。他拐过个弯, 超前一看,那家工厂就在眼前,这一看,立刻使得副局长警觉起来,难道这人目标是这家工厂?但这家工厂的保卫工作是万无一失的,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就是熟人没有证件也不可能,何况是生人。如果他的目标是这家工厂,那他想获取什么? 制版的技术和工具,这不可能? 原料和工艺? 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工人不可能带出哪怕是像线那样粗细的纸张边料, 那么还有什么东西让这人感兴趣? 至于搞爆炸和暗杀,这就更不可能。
副局长站着不走了, 随从的也停下。突然, 副局长想明白了, 这人搞不到产品和工艺, 但他可以抓人啊,他可以物色人选啊,只要是这家工厂出来的人, 他都可以去尝试。这人溜了,说明他那个工作证是假的, 这人身份是假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和工厂联系,同时要上报市局, 请他们查证, 最近是否有外派的特务潜入我市。
副局长立刻回到分局里, 向局长通报了自己的想法, 局长何他一商量, 立刻就请示市局。同时, 通过市局和工厂联系,要工厂在这方面加强保卫工作。接着, 分局把这家工厂的保卫干部请来一起开会,当工厂的保卫干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时,他们在讨论一个问题就是, 到目前为止,是不是已经或者将会有这家工厂的人被这人拖下水,这么大的工厂,这么多工人,到底是谁,已经和这人有过接触和来往,又会是谁 有可能被这人拖下水? 这个保卫干部想了一个方法。
听到保卫干部说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副局长说,你赶快说吧,需要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全力配合。 这位保卫干部说, 这肯定需要你们出场,而且, 你们还要盛装出场,借以威慑和震撼那些或许已经和那人有过来往的人,这招肯定灵,我们要营造这样的气氛和环境, 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是掌
握了情况。
接下来,他们决定明天上午,开半小时全厂大会,到时, 分局公安几十人到场, 副局长要讲话,就是这气氛也要把可能的,潜在的人震出来, 于是, 一个完美的方案就制定出来了。
第二天, 一进工厂大门,就可以看到很多公安人员,在厂区主干道上, 工人被通知八点半开全厂大会。这气氛确实是潇杀和严肃。八点半, 大会准时开始,会场一片静穆, 先是厂长和保卫处领导讲话,接着是分局的副局长讲话。
他们的讲话都点名了那家烟杂店,说境外的黑手和境内的反革命分子,已经联手准备搞阴谋和搞破坏。那个分局的副局长更是说的明白, 说最近你们工厂里有人过去经常去那家烟杂店, 和某些身份不明的人有来往,我们已经掌握了全部事实证据, 现在给那些人最后的机会, 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现在,我再给那些人最后的坦白机会,只要说清楚, 还是有机会得到宽大处理的。时间留给你们不多了,我们马上就要收网了, 最近一个多月来, 凡是在那家烟杂店或者其他地方,你们中间如果有人最近交了新朋友的, 和来历不明的人来往过的, 特别是和那些未经证实的外地供销外勤人员有过来往的, 会后, 自己去保卫处说明,时间就是今天四点以前。如果有些人今天不来的话,那么明天,我们就找上门来了。
会后,给各车间班组留出半小时讨论, 排查情况。(这一切,老年读者不会陌生)
果然, 中午的午餐时分,那二个年轻人来到保卫处, 如实而又详细地把他们的情况告诉了保卫处干部, 保卫干部一听, 也大吃一惊, 他二话不说,立刻向书记汇报, 马上,书记和厂长也赶来了, 带着这二个年轻人直奔分局。
分局副局长一听, 终于知道这人的用意, 原来是想获取人民币印刷的特殊油墨, 而且手法高明,不偷不盗, 不骗不抢,又无需自己出场, 去干的人毫无任何困难,同时也不冒任何危险。要不是这次抢在他之前,说不定这二个年轻人真的会让自己的工作服上去沾染点油墨, 然后就带出工厂, 这后果不堪设想, 这人太狡猾和太高明了。但想到,这次终于抢在这人之前,副局长觉得这仗胜负已经定了,结果也马上可以见分晓了。
在此之前, 这人好像有先知先觉,每次行动,都是抢在公安民警之前,逃过无数次危险,使自己至今仍然逍遥法外,可以继续活动。但是这次, 却是在最后关键的一步,公安民警抢在他之前。 工厂利用开大会的方式,用威严肃穆的气氛, 把这二个年轻人震了出来, 这样, 公安就掌握了主动。当然, 现在是分局怎么做套,让那人上钩而一举抓获。
一个详细和周密的方案很快就制定出来了, 现在还需要这二个年轻人继续和这人保持来往,等分局把这人和他住的地方,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情况都了解清楚后, 开始准备实施收网行动了。
收网的那天,地点 是根据这人另外找的离工厂很远的地方一家饭馆,当这二个年轻人把二件沾有油墨的工作服交给这人时,他还是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没有任何异样和可疑的地方,他也大方得拿出一大叠钱递给了其中一个年轻人, 说是,这些小钱,只能下几次馆子, 以后会有重谢的。一个小时后,这二个年轻人说有事, 要先走了。 守在门口的公安看到这二个年轻人出来了, 以为这人也马上会出来。 谁知等了十分钟, 还是不见这人出来,守在外面的人慌了, 难不成这人觉察到什么异样,插翅逃跑了。带队的走进去一看走进去一看,只见这人正在借用饭馆的电话打电话呢, 而且换了桌子, 还准备继续尽情吃喝, 队长见了这一幕, 心里在想, 是现在抓 还是继续等 ,想了想, 还是继续等吧,说不定可以抓到其他人呢,他为何要打电话,没准是通知人来取物, 如是这样, 就更应该继续等,因为这次行动的要领是, 安全,稳妥和不声张。当又过了一小时,这人心满意足,酒足饭饱的走了出来时,他并没有马上离开。 队长看到这一幕, 心里乐开了花, 知道今天还可以多逮一个。
又十分钟过去了,那人看了看表, 接着, 队长看到, 黑暗里闪出一个人影, 这二人一见面, 这人把一个书包交给来人, 说时迟,那时快! 在他们二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告别的话, 周围已经闪出七八个公安人员, 一举把他们二人抓获, 果然, 还有额外的收获。
经连续审讯,这人交待了全部所负的任务是什么,公安局也搞清了那人的那张工作证和单位的来由。 原来那个真正的扬州市某县供销社的外勤人员, 三个月前只身弃职逃去香港,在那边混不下去,正好被在香港的国民党特务招募, 于是, 国民党特务在获取了全部信息后,从他们内部的名单里找到了这人的同乡,就是故事的主角,这人, 于是就被派遣潜入大陆, 拿着这逃港人的工作证和伪造的介绍信, 在上海和周边地区居然也生活了几个月, 原来给他的任务是长期潜伏或居留。 所以, 他竟也准备再结婚一次, 大明大放的住下来。
当公安局的审讯员, 揭露他种种假面具时, 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和是否还有其他虚假的伪装时, 他说, 没有了, 该 坦白交待的都坦白交待了。
当审讯员大喝一声,你住的地方, 你和那个女的关系,及和她的儿子是不是,也是,也是假的, 和有什么伪装。 这人大声抗辩到,刚才 忘了交待,老婆是真的,儿子也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审讯员一声吆喝,
你特务身份就是真的!
这个案件,当时没有对外公布,烟杂店老板不知道,工厂工人不知道, 他的那个女人和他儿子不知道,就是连户籍警也不知道, 这人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 只有工厂保卫处和厂领导及公安局知道。其他人只是知道这人的罪名倒卖和盗卖国家财产。
时间又过了一年。当他的儿子,那天, 他的老婆何儿子阿黄来探望他, 阿黄拿出一张崭新的人民币给他看, 说是上个月满师了,昨天拿到了满师后第一份工资,工资袋里都是崭新的新版人民币,阿黄把那张面值最大的人民币交给他,说是给他在里面花, 也算是作为儿子对父亲的孝心。
这人望着这张儿子传递过来的崭新的人民币, 上面还散发着新鲜油墨芳香的人民币,这一切,对他来说,是那么耀眼,那么刺眼!
那张崭新的人民币, 就在他眼前, 他就是为了想获取上面的油墨而落网的。
那张崭新的人民币,这是第三版人民币, 今天,在钱币爱好者手里,价值早已翻了几倍,几十, 几千,那张背绿壹角人民币,甚至几万倍。
(全文完)
后记:说明, 有读者误把中国造币厂认为是本故事发生的地方。 本故事发生的地方不是制币厂。制币厂是6xx 厂,制币厂无需油墨。 本文故事是发生人民币纸币的印刷厂, 那里需要油墨, 因而也是境外势力想要获取的。
改革开放后, 国内出现了大规模的人民币假币制作点, 大量假的人民币流行市场,这一切, 最早就是对岸的那些伪币专家趁机进入大陆, 传授伪币制作技术给大陆的不法分子。但分辨真伪的关键要点之一, 还是油墨!
就是这张第三版人民币,背绿的壹角纸币。 品相好的话,价值几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