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免疫到底靠不靠谱？

新冠疫情开始至今一年，有一个词一直在人们的视线里，那就是“群体免疫”。早在2020年初就有人提出群体免疫对抗病毒的方法，但是需要满足的条件有2条：、

1，一个处于封闭的小规模人类社群。
2，76%以上的人感染了该病毒。

理论上，这样达到了群体免疫后，病毒在这个封闭的社群里只能灭绝。在疫苗出现之前，巴西亚马逊的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城市，就真的实现了群体免疫。

巴西的玛瑙斯（Manaus）风景独特，位于亚马逊河雨林中央，是亚马逊重要的城市，但同时也保留着热带雨林的土著文化。但是巴西作为全球新冠确诊第三多的国家，防疫工作十分不到位，导致这个美丽独立的城市在2020年3月13日被新冠病毒攻破，疫情迅速蔓延。这个被亚马逊森林包围、与世隔绝的城市，竟然在短短7个月内，达到了76%的感染率。4月份的时候，玛瑙斯新冠的人群患病率感染率是4.8%，5月是44.5%，6月这个数字达到了峰值为52.5%。因此，研究人员推测，玛瑙斯的人群感染率在7月时达到约 66.2% (95% 置信区间 61.5～80.1%)，在 10 月时则达到约 76.0% (95% 置信区间 66.6～97.9%)。

76%，这是当初人们提出的群体免疫的标准值。这个有着500年历史辉煌的城市，被病毒打的措不及防。炎热的环境，糟糕的抗疫，使得病毒迅速的扩散，医疗系统肉眼可见的崩溃，多少人排不上氧气瓶的队伍，就因为窒息而死。5月份，下葬新冠死者的墓地就已经满了，最严重的时候，这个小城每天有120人死于新冠。然而，到了2020年8月份，疫情戛然而止，死亡病例降至几乎为0。

而据文献显示，亚马逊地区新冠病毒的基本传染数 R0 为 2.5～3.0，按照公式 [1-(1/R0)]x100% 计算，达到群体免疫的阈值为 60%～67%。他们做到了群体免疫！

2020年9月，他们成了世界新闻的中心，他们是全球第一个达到群体免疫的城市！玛瑙斯全城庆祝兴奋，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乡好像出现了。

那是自然感染达成群体免疫的例子。自从施用人工疫苗后，直布罗陀是第一个实现群体免疫的地区（它是英国领地），以色列军队是第一个实现群体免疫的较大群体，以色列按现在的趋势，将是第一个实现群体免疫的千万级人口的国家，英国可能是第一个实现群体免疫的半亿级国家。美国虽然有点起伏，但总体趋势是下降的，其疫苗接种速度飞快，而且是目前公认最好的mRNA疫苗的生产国，疫苗供应充足而国家组织能力强，可能成为第一个实现群体免疫的上亿级人口国家。

但在玛瑙斯，喜剧急剧转变为悲剧。2021年1月，已经风平浪静的玛瑙斯，再次沦陷。这次的新冠变种名字叫：P1。2021年1月的头三个星期，玛瑙斯新增了1333例新冠确诊病例。仅仅1月14日和15日，玛瑙斯有29名患者由于氧气不足死于新冠肺炎。群体免疫好像失效了，亚马逊州死亡人数暴增183%，新冠住院患者飙升到2221人，比去年4月还要高。床位和氧气都迅速告急，患者不得不跨州转院治疗。医疗系统就要全面崩溃。更可怕的是，亚马逊这个地球之肺正面临严重缺氧。供氧量完全跟不上疫情发展速度，重症患者不是死于新冠肺炎，而是死于窒息。

亚马逊州长Wilson Lima也表示，马瑙斯市的疫情扩散已经彻底失控，全州已知可用的氧气瓶储量只能勉强维持7天左右，由于亚马逊州地处雨林中央，物流运输十分困难，基本上已经是弹尽粮绝的状态。这个物资不足，与世隔绝的城市又一次沦陷，全球哗然，群体免疫怎么能失效呢？专家提出了3个可能性：

1，76%的感染率数据只是一个通过建模得出的数字，存在出错的可能性。所以，很可能第二波疫情到来之前，玛瑙斯还没有达到群体免疫。
2，从首次感染建立抗体后，免疫保护作用日益下降，到12月的时候抗体可能就已经消失了。如果他们都是3月-5月感染的话，那么到过了7个月，抗体可能已经无法保护他们了。
3，病毒已经变种，之前的抗体无法预防新变种。

12月，日本检测到4个从巴西来的旅游者身上有新的病毒变种，命名为P1，刺突蛋白发生了 E484K 突变，使得它更容易和人类细胞结合，科学家推测，P1比普通的新冠病毒高出50%的传染性。P1在1月12日首次在玛瑙斯被检测出，随后迅速扩散，现在玛瑙斯有42%的病人感染的是P1病毒。世界卫生组织认为，这一病毒突变，有可能逃避针对先前感染而产生的免疫系统抗体，使得已经得过新冠的人再次感染。

玛瑙斯的例子证明，通过自然感染得到的群体免疫是很脆弱的，本身持续时间不长，也很容易为病毒的突变所打破。人类历史上的死敌天花病毒，是一种DNA病毒，几乎不突变，所以较容易地被牛痘疫苗造成的群体免疫征服了，绝种了。而属于RNA病毒的流感，就不那么容易征服了，RNA复制时没有DNA的防误读机制（proofreading),每年都来次小突变，多少年来次大突变，人类现在还没征服流感。新冠也是RNA病毒，流感夏天比较弱，新冠夏天也不弱，恐怕不会比流感好对付。

通过疫苗建立起来的群体免疫，现在还在观察中，可能和自然群体免疫有所不同。据现在的研究，mRNA疫苗似乎不但能激发体液免疫（产生抗体的那种），也可以激发细胞免疫，还能产生粘液IgA从而具有抗传染功能。我们知道，灭活疫苗不能产生细胞免疫，只有活疫苗才能同时激活两种免疫系统，只有鼻滴或口服活疫苗才能产生IgA。如果那些研究结果得到证实，mRNA疫苗将是一种空前强大的疫苗，比自然感染要好得多，也比活疫苗安全。

人类通过疫苗战胜新冠的就寄希望于mRNA疫苗上了，否则全世界都得向中国，朝鲜学习了那种１９８４式抗疫了。这种疫苗的缺点是储存条件比较苛刻，但这在技术上应该是可以解决的。辉瑞和Moderna的科学家应该马上立足解决下一步如何对付可能层出不穷的病毒变异问题了。据说mRNA的生产是基于非细胞平台的，只要改一下程序，就可以像生产香肠一样生产出mRNA。

腺病毒本身是一种抗原，注射后就会产生抗体，因此中国陈将军的和强生疫苗都是单次注射的，理论上阿斯利康的疫苗第二次注射的效价会大大减低。中国陈将军的腺病毒疫苗用的是常见的Ad5，很多人自然就有该种病毒的抗体，理论上陈疫苗应该比阿斯利康和强生都要差，第一次注射就被抗体灭掉了。但腺病毒疫苗生产比较容易，改变程序和ｍＲＮＡ一样容易，储存条件要求低，也是一个必要的低档疫苗。打仗时每个国家的军队都分级，美国空军有用Ｆ２２的，也有用老式的F１６，轰炸机有先进的Ｂ２，也有爷爷辈的B５２,高低搭配才能打胜仗。因此抗疫既需要先进的mRNA疫苗，也需要量大便宜的腺病毒疫苗，这样才能覆盖全球７０亿人口，而且可能不是一轮，而是无休无止的轮番接种。至于灭活疫苗，由于其生产复杂，质控困难，也难于较快变化抗原，就该慢慢退出历史舞台了吧！

但是，疫苗建立起来的群体免疫，即使以已经成功的直布罗陀为例，也只有一个多月，玛瑙斯还坚持了6个月呢，现在就论成败还早！

这么一番叙述下来，我的观点可以总结为：通过自然感染的群体免疫不靠谱，通过疫苗实现群体免疫还有待观察，前景还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