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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12:1976年,12岁,第一次吃缸炉烧饼(第三部分)

故事12:1976年,12岁,第一次吃缸炉烧饼(第三部分)

博客

第二次去买干草,我们父子三人不像第一次那样走的快。

一是因为再走那么远的路,真的很累,妹妹当时只有10.5岁,就算不用绳子像纤夫那样拉车,对这样一个多半年几乎没有吃过动物蛋白、营养不良的小姑娘来说,半天内徒步还拉车走了近18公里的土路,这是多大的挑战!

二是为了多卖些钱,我们和爸爸捆草装车时又多装了小一半,车子拉起来更沉重。

的确是走的很慢,记得经过一个叫救阵的村子时,抬头还望见了第11个故事中的老F家F3的儿子,比我小四五岁,他望着我憨憨的笑着,记得那个村子是他姥姥家,嫁到我们村老F 家的他妈妈人还不错,至少比我妈妈让我称之为姨的那个F1的妻子人品要好。

好不容易到了那个村子,当我们期待人家对我们的热情时,只见一个人抬头望见我们后轻声说了几个字,社员们就一下子围了上来,却是带着愤怒和仇视的眼神目光。

一个上次没有见过、看起来是个队长或副队长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到我爸前面,声音本来就发尖而且明显带着怒气的高声说着:“你们还好意思又来,你们看看卖给我们的是啥破草?”

“破草”,我一下子愣住了。那是我一把把亲手拔下的、是鸡爪子草、狗尾草、虎尾草为主的、青嫩的、富含营养、没有打过农药的野草,而且都是及时晒干的,甚至一见天要下雨,我都是急着跑回家里用叉子急急忙忙堆到一块儿,然后用那时候农村很少见的塑料布苫起来的。因为我知道,草没有完全晒干或者用雨淋淋,会发热、发霉、变黑的。

记得夏天有一天去河西打草,乌云上下翻滚着从西北上压了过来,这是要下冰雹的节奏,我急忙背上一大捆青草向村子里跑,过河时在水泥桥的一侧还要趟一点儿深到膝盖之上的水,而且水两边斜坡都很陡。负着重、着着急的我正在为难时,是一个到我们那里抗震救灾的邯郸市某县的打井队的一个队员小伙子把我连人带草提过去的(我至今感激邯郸人,为此面试研究生和员工时无法不说有感情因素在里面)。

等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背着青草跑到了在村东头的家里后院时,大雨已经下起来了。那样紧急的时刻,我还注意到这雨,如果是要下这样大的,是会听到从某一个方向,雨点重重砸在玉米叶、高粱叶上面的声音由远到近逐渐传过来的,十几秒钟以后,雨点就会打在你身上了。

回到家,只见奶奶,裹着两只小脚(实际为解放脚)的奶奶,戴着一个酱蓬篓(这是当地叫法,一种芦苇篾编织的防雨帽,和清朝大臣戴的一种官帽形状差不多)正在吃力地拉着塑料布苫草垛。这时候豌豆粒大小的冰雹也下来了,我赶紧扔下青草捆,帮着奶奶拉好塑料布。

还好,一阵狂风暴雨过去后,太阳又出来了,接连三天是大晴天。这草,也已经完全晒干了。这是1976年8月下旬的事情。

正常晒干的嫩草,是一种令人喜爱的青绿色、而且带有甘甜味道,我至今记忆犹新。

1976年9月9日,我下午仍然是去河西拔草,记得那是在一片大豆地里拔草。天很晴,西斜的太阳很亮,但是天气已经没有七八月份的热和湿了。阳光普照的豆子地,与夏日炎炎的高粱棵(青纱帐)不同,竟有些浪漫的诗意在其中:向西看,盈满无亏的太阳,被晴清青的蓝天衬托着,天上甚至连一片白云都没有;向东看,是齐腰的豆秧组成的方阵,碧绿碧绿的,有着轮廓,有着层次,里面的狗尾草甚至野苋菜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与更远处的高杆作物高粱玉米方阵又有着颜色和景色的不同。没有雾没有霾,但是好像植物的每一片绿色叶子又被太阳光镶着一个金边。

当时的我,只是觉得很美,身体中的多巴胺多分泌了一些;但是并没有产生写诗的冲动。古言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对我却是:读过唐诗一两首,不会作诗不会吟。因为我们的小学初中语文课本,里面只有《悯农》和《登鹳雀楼》两首,其他的有不超过5首的主席诗词,我古文和古诗词功底有限,也就记住了一句“不许放屁”。

大约在4点钟左右的时候,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各村大喇叭里突然发出了声音,是音乐,这个音乐,我在7月初听完广播电台广播朱德委员长逝世的仆告后听到过。这时候这个音乐又响起了。还来不及等我想明白,播音员低沉悲壮的声音已经把信息送给了我:中国共。。。。,中。。。,。。。,。,,,沉痛宣告:伟大的无产阶级。。。。。。

我知道,那一天终于来了。记得一次爷爷与人的闲聊中提及,毛主席和我们村那个老绅士是同一年出生的,我当时就算出来了,毛主席已经八十多了。我又想到:毛主席是主席也是人啊,他是不是也像其他老人家那样会老去(“逝去”的意思)呀?

毛主席逝世了,天色也暗淡下来,我和小伙伴们背着打的草过河回家。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大人们的议论。

其后不久,公社的灵堂搭了起来,小学还组织学生去吊唁一次。外校的一个小学生在低头默哀时竟然笑出声来,当然被持枪的民兵揪了出来。排队默哀完毕,大家在不远处地上坐下,绝大多数人都哭了。。。。。

转眼10月下旬了,天逐渐凉了下来,这就到了我卖干草的时候。

一声“破草”让我演电影一样快速回忆起我拔草晒草的一幕幕。爸爸愣了一下,我和妹妹互视了一下。

爸爸马上说“大哥这是咋回事儿?”

副队长:“你们把捂了的(发霉了的)草卖给了我们”。

爸爸:“没有,我们爷俩就在今天早上打的捆,看得清清楚楚,没有捂了的”。

副队长:“你看看这捆草,外头是好的,里头是黑的。看你像个做事儿的(不是吃农业粮的),咋带俩孩子干这事儿?”。

爸爸白色的帅脸有些变红,带着些许愤怒。

我:“那不是我们家的草。我们家的草,是都用塑料布苫着的,没有被雨淋着(再晾干)变白的”。

副队长:不中,你们得赔我们,你们拉来的这个草得没收。

我(喊道):我们的草是青草,牛爱吃,夏天放暑假我拔的。你看这个捂了的草都长小笤帚(虎尾草的草籽)了,老了,准是秋天拔的,牛不爱吃。秋天我都开学了,没拔草。

副队长(心里话:这小崽子还挺能说的):我们生产队收草是喂马和骡子,不是喂牛。

妹妹:呜呜。。。。。。,呜呜。。。。。。

爸爸:别哭!(掏出手绢)把手绢给你妹子。

爸爸:大哥,来抽烟。

副队长:别,别来这一套。先跟我说事儿。

爸爸:来,大伙儿都抽着,一人一根。

我看到两个不会抽烟的社员把烟卷牌子看了看,然后放在自己耳朵上,继续做壁上观。看在“二十响”的面子上,终于没有人再起哄。

爸爸:我儿子说的对。这个捂的不是我们家的草。我们的捆小,早晨我们爷俩一块儿打的小捆儿,我们家孩子夏天拔的草是绿色的,有清香味、甜甘味(当地土话)。大哥你看这个捂了的草节骨都这么粗了,肯定拔的是晚秋的草,兴许是草垛让那场大雨给漏进去了雨水,里面就捂了。

副队长(抽着烟,口气有些和缓):哼,没有你们这样干的。

爸爸:大哥,我要是真这样干了,还敢再来第二次吗?我们家离这十三里地。俩孩子拉车跑了两趟了。

。。。。。。。。。。。

副队长:我原来也是你们旁边那个庄的,后来搬到城边上了。看你是个教员跟俩孩子的面子上,这草我们就收了,可是我们会计不在,你得等他回来才拿钱。

爸爸:中。大哥,会计大哥去哪儿了?

副队长:他去城里电影院看电影去了。

爸爸:他啥时候回来?

副队长:知不道(当地话,不知道的意思),兴许还干别的去了。

爸爸:那我等着他,大伙儿先用磅秤称草重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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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我爱丁二酸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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