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间谍 vs 留学生

文渊：间谍vs留学生

一

“间谍”是个古老的行业，古称其为“细作”或“探子”。操此业者大都是为当政者卖命，或活跃于对手政治、军事重地，或卧底于对手的要害部门，伺机窃取各种机密和情报。按维基百科的说法则“是指潜入敌对势力或竞争对手从事秘密刺探情报或是进行破坏活动工作的人，以此来使其所效力的一方有利。古代亦稱作細作。打入敵方组织內部并取得公开合法身份的稱為臥底。根据业务领域不同，间谍可分为军事间谍与工业间谍（或称商业间谍、经济间谍）；根据秘密工作性质不同，可分为情报间谍（刺探情报）、行动间谍（颠覆、破坏、宣传煽动等）、联络间谍（策反勾连）等。间谍为多方势力同时服务，称为‘多重間諜’或‘多面諜’。法律意义上，间谍一般指外机构、组织、个人实施或者指使、资助、勾连策划、配合的活动。境内的竞争企业之间的经济间谍活动不构成刑事法律概念的‘间谍’。”

“留学生”按维基百科的解释是“留学，旧称留洋，一般是指一个人出国或出境接受各类教，时间可以为短期或长期（从几个星期到几年）。这些人被称为‘留学生’。 另外，美国等国家组织的一类海外短期的交换学生计划，其英文名字‘Study abroad’直译也为留学，又稱為海外研修（中国大陸、港澳称为‘海外交流’。）”

按说“间谍”和“留学生”本来是不搭界的两种身份和职业，在人们的印象中“间谍”或若中国古代的侠客，身怀绝技、飞檐走壁，或若零零七电影中的詹姆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饱读诗书的“留学生”大都是戴一副眼镜，弱不禁风，手无束鸡之力，两耳不闻天下事，整日啃书本、钻实验室。近代，随着经济和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许多科技成果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具有重大的军事和国防用途。于是从事科学研究的留学生很自然地有了参与和从事这些工作的机会，从而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顺理成章，也就有了做“经济间谍”的便利条件，“间谍”和“留学生”也就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了，于是不时有留学生做间谍而被逮的新闻出现在媒体上和坊间也就不新鲜了。

近日整个中国留学生群体被无端地卷入了“间谍”的指控，源于美国《政治家》（POLITICO）杂志报道:8月7号晚间，川普在新泽西州其私人高尔夫俱乐部与十三位美国企业高管和白宫高级幕僚共进晚餐时表示，中共推行的“一带一路”计划有可能会扰乱世界经济，是对别国的一种“侮辱”。川普明确表示，他不希望该计划继续下去，他也曾当面对习近平表达过这一观点。Politico的报道还称，“川普在晚宴期间还以不具名的方式谈到‘从这个国家来的每一个留学生几乎都是间谍。’在场的人都清楚，川普这里明显指的是中国。”

对于“一带一路”的话题已炒作多年，多是政府间的撕咬，见仁见智，不足为奇，又与普通民众的利益并无直接关系，因而无人过多关注，而有关中国来的“每一个留学生都是间谍”的说辞则引起了轩然大波。须知每年来美的中国留学生有数十万之多，近四十年来在美落地生根的华裔学者和科技人才也大都是当年的留学生，而且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这种没有任何根据，仅凭个人好恶的大嘴一张，尤其是贵为美国总统、本应“一言九鼎”的大嘴一张，就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伤害了一个社会群体的不负责任言论，自然引起舆论大哗，并被谴责和批驳。

对于这种造成负面影响的信口开河，白宫和川普的支持者拼命地为其洗地，竭力否认川普说过这样的话，并以川普在晚宴上的讲话视频为佐证。视频只是正式的讲话，视频里没有并不能保证在餐间叙话时也没有，但因只是某赴餐者的一面之词，又拿不出确凿、过硬的证据，只能是悬案了。但川普在席间谈到了中国留学生做间谍一事应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这从白宫拒绝对此评论更可见一斑。联系到川普以往口无遮拦、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异秉性，比如shithole countries…，dramatize everything等，以及对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说过的话也敢瞪着大眼不承认的屡屡前科，更是令人深信不疑。川普究竟是否说过这个话，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自己抵赖，白宫不敢承认就已足够说明，他们自己也认为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或至少是见不得人、不能公开表露的，说明这种对整个中国留学生群体不负责任的言论是污蔑、不实之词，是站不住脚的。

二

根据美国的法律，任何人都不能以毫无证据的不实之词来诽谤、污蔑他人或一个族裔，否则就是犯罪、就要吃上官司。川普的不实之词虽也并非完全空穴来风，但实属以偏盖全。尽管从2000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李文和案起，直到近期的郑小清案，近年来被揭露和入罪的华人科技人员也并非个例，大到军事情报，小到访问学者在地里偷玉米苗（农业技术），例如影响较大的有：

李文和案，1999年，在美国原子弹实验中心工作的华裔科学家李文和，被指控向外国泄露美国原子弹机密而被开除并被起诉。2000年，李文和与美国政府达成诉讼协议：他对一项较轻的罪名认罪，以换回政府收回其他58项指控并将其释放。

麦大志、钟东蕃案，麦大志间谍案是美国FBI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反间谍行动，2004年最终起获麦大志以及其弟麦大泓（Tai Mak）将敏感技术交给中共的证据，并被美国联邦法庭以涉嫌窃取美国海军机密情报敏感潜艇技术资料交给中国、为外国政府做代理人但未经登记以及伪证罪而被起诉。麦大志被判有期徒刑24年半，麦大泓被判刑10年。在调查麦大志案间，循线追出了与麦大志多次见面的华裔工程师钟东蕃。钟东蕃从上世纪70年代末起，开始为中国充当间谍，曾在克韦尔国际公司和波音公司工作，涉嫌非法窃取225,000多页有关波音公司所开发的航天和国防技术的文件，并向中国提供了其中所涉绝密技术资料。这些技术用于美国航天飞机上的雷达相控阵天线、发射载人航天器的Delta IV型助推火箭燃料装置和C-17 Globemaster军用运输机。调查发现钟东蕃因背叛美国而积累了超过300万美元的个人财富。2010年2月8日，时年74岁的钟东蕃被判刑15年8个月。

黄科学案（Kexue Huang,译名），任职陶氏益农公司（Dow AgroSciences）研究员，在法庭上他承认窃取公司机密并将其交给中国湖南师范大学，还承认窃取了Cargill公司的商业秘密。据美国司法部的估计，黄科学的行为会造成超过700万美元的损失。

陈霞芬案，就职于美国国家气象局的水文专家，2014年在她位于俄亥俄州的办公室内被FBI逮捕，她被认为是中国政府的“间谍”，将敏感的水文信息资料非法发送给中国官员。

郗小星案，任职于美国天普大学，2015年5月21在费城郊区的家中被FBI逮捕，指控其涉嫌犯下包括将美国机密敏感国防科技输送给中国企业在内的四项重罪。

张浩等六人案，他们被指控为天津大学窃取商业秘密，建造和装备了一个最先进的FBAR制造设施，并在中国政府开办的天津经济开发区开设了诺思微系统有限公司，从商业和军事实体那里获取了提供FBAR的合同，2015年5月份他们在美国被起诉。

何则雄案，Szuhsiung Ho，又名Allen Ho，艾伦·何，美籍华裔核能工程师，被控在特拉华州威明顿经营一家名为Energy Technology International，的公司，曾在长达20年的时间里与中国广核集团合谋，获取美国核反应堆机密，在未获必要的美国能源部批准的情况下，在美国境外制作特殊核材料，于2016年被披露。

张以恒案，受雇于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其科研项目涉及美国能源部、美陆军科研办公室、空军科研办公室、国防大学研究仪器计划等重要机构，也是中国科学院天津工业生物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入选第十二批“千人计划”，2017年9月，被FBI逮捕，他被控多项欺诈联邦政府罪。

张晓浪案，任职苹果公司的工程师，2018年7月7日在将飞回北京的圣何塞机场被FBI逮捕，涉嫌为总部在中国广州的小鹏汽车窃取苹果无人汽车的设计蓝图等资料，目前面临一项“商业机密盗窃罪”指控。

郑小清案，拥有美国和中国双重公民身分的郑小清从2008年起受雇于GE，2018年8月1日被FBI和国土安全部的调查人员在纽约州尼什卡纳的住所将其逮捕。他涉嫌窃取属于GE电力部门与涡轮机密封和优化有关的数学计算机密。郑小清是中国国家“千人计划”人才，有报道称他“带领技术团队进驻辽宁天一航空科技有限公司，为其新引进的美国航空发动机机械密封技术填补了国内相关研究空白”。郑小清承认过去在5到10个不同场合，使用隐秘手段窃取GE的资产。而他在中国拥有和工作的公司所研究使用的技术，与他在GE工作的相同。他还承认，他的中国公司还没有盈利，但从中国政府获得赞助和资金。

这些案例中不乏捕风捉影的冤假错案，有的则因证据不足最后侥幸脱罪，也有的被凿实定罪，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瓜田李下，这就是涉嫌者频繁来往于中美之间，并以商业和学术交流为名，非法下载敏感的技术或文件并将其带到中国。事实上任何一个族群都会有一些害群之马，华裔中也不乏上述一些偷鸡摸狗之徒。他们利用学习、工作之便，窃取科技和经济机密，或转手倒卖于中国，或作为投名状加盟于中国企业以获得高薪和高位，或干脆以此为资本，空手套白狼，在中国当局支持和赞助下创立自己的公司，在谋求暴利的同时，将此机密技术转手于国内某些项目，成为 “弯道超车”的资本。

事实上绝大多数华裔学者、留学生都是清白的、诚实的，不应因一些个别华裔的间谍案例而整体被怀疑、被诽谤、甚至被冤狱。值得欣慰的是绝大多数的华裔学者和留学生，目前尚未受到所谓间谍案的明显影响，也还没有出现人人自危的境况。虽如此，但“匹夫无罪，怀壁有罪”，随着中美贸易战的扩大和两国关系的不断恶化，华裔学者和留学生中的间谍案被不断放大、反复炒作，造成因着华裔身份终究会带来被怀疑、被排斥的非常不利的影响和后果，加大了他们在美国和西方国家生存和发展的难度，犹如频频出现的极端恐怖主义分子带累了穆斯林社区一样。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和警惕，并应在适当的时机为自身的利益而辩白、维权、反击。

三

当今的科学技术飞速发展，世界各国之间的科技和学术交流也日益频繁、并成常态化，正是这种交流，极大地促进了科技事业的繁荣和进步。作为一个事业性强、有进取意识的科技工作者，无疑应积极地投身其中，其功德无量。但所有的科技成果都是有经济代价的，一个重要的科技成果往往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需要许多人不间断地努力许多年。例如一个新药的研发，就平均耗费数十亿美元的投入和一个庞大的团队十多年时间的辛勤工作和攻关。这些科研成果理应得到尊重并具有与其投入相适应的经济利益，于是这就牵扯到知识产权问题。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留学生，从其进入职场和入学从事科研的第一天起，就被告知所有的技术数据都为雇主和学校所有，除已公开发表的部分外，其他一律不得外泄他人，并要在保密条例上签字画押，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那些事发东窗者应该清楚什么是技术合作，什么是窃取情报，应该清楚那些东西是可以自由交流的学术，那些是属于知识产权需要保护的。

一些华人在海外企业和高校涉及到间谍问题，除了他们自身的如贪婪、总想脚踩两只船，两头通吃、没有诚信和法律意识外，与中共当局动用一切可以使用的国家资源来策反和名利引诱有直接的关系。他们将此视为国家战略，将偷窃他国科技、经济情报视为加速国内技术进步的捷径。

中共2015年5月召开的统战工作会议，就公然表示要将留学人员列为统战对象的重点，也就是要用金钱加上“爱国主义”来利诱这些人窃取西方情报和技术，以极低、甚至零代价盗得他人的劳动成果，用其直接填补国内科技空白，加速中国科技发展的步伐。近年来在美国因窃取敏感技术被抓的外国人中最多的就是华裔，作为幕后的黑手，中共不仅不为此羞耻，不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反而居心叵测地令其喉舌不失时机地为此鼓噪，“义正词严”地斥责西方抹黑中国、歧视华人，此等虚伪、卑鄙无耻的伎俩着实令人作呕。中共为了自身利益，诱惑个别华人为自己干这种令人不齿的偷盗勾当，结果造成了华人群体在海外被另眼相看，敏感职位难于申请并被特别防范的恶果。据传，目前到美国学习有关敏感专业的留学生签证已被严格限制，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其实中共实行以窃取他国科技情报为目的“千人计划”，并非始于今日，只是当年因与西方国家反目，被制裁孤立，又不能提供优越的物质和工作条件，能被其锁定的策反对象稀少，才不似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四九年刚建政，他们就不择手段地策反了一些工作在西方国防科学领域的中国学者和留学生，把别人的技术、资料偷回来，钱学森等所谓“两弹一星”的“功臣”们大都如此。中兴被一剑封喉后，中共喉舌就扬言要“发扬当年研制两弹一星的传统，搞出自己的芯片”，按其屡试不疲的套路，那些在国外从事相关研发工作的华人，马上就会成为他们工作的目标。当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美国和西方的反谍部门也不会闲着，正张开大网等着。

近年中共对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的渗透，赤裸裸地干涉其内政，干预选举，甚至已有人在美国大学里成立了中共党支部。由其豢养的海外学生学者联谊会，孔子学院，同乡会，华人商会甚至帮会等伪装成当地“广大华人”的声音来影响、渗透西方，已对海外华人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严重损害了他们在当地的声誉和形象。美国国会两党6名议员6月份提出的《反制中国政府及共产党政治影响力运作法案》，矛头就是直指这样的团体，那些死心塌地为中共效劳的所谓“侨领”和“学生领袖”们，还是收敛些好，否则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吃上官司。

今年2月13日，美国联邦调查局(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在参议院情报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表示：中国的情报收集者正在“瞄准”美国各地的学术机构。而今年五月，美联社曾报道称，今后到美国大学研读某些高科技专业的中国留学生将只能获得一年的签证。这些专业包括机器人技术、航空和高科技制造业，并且都是北京宣布的“中国制造2025”计划中的重要行业。一般认为，这项签证新措施是川普政府反制中国大规模偷窃美国知识产权努力的一部分。

众议院5月24日通过的5515号法案中针对“享受国防部资助”的部分也强调：“任何曾经或正在参与中国、北朝鲜、俄罗斯、伊朗的人才或专家招聘计划的个人，都不能享受这类资金”。虽也将几个“流氓国家”陪绑于此，明眼人不难看出实质是其剑专指中国。即任何专业人士，只要他曾经去中国大陆、香港或澳门做过访问学者或任何形式的学术交流，就无缘申请任何有国防部资助的项目经费或合约，当然也无权参与任何获得国防部资助的项目。与中国大陆、香港或澳门有生意来往的也同样对待。那些穿梭于两地、成为天朝红人的“千人”们，吃遍两地的好日子大概就要到头了。

四

作为学者、留学生，其本业是学术，要做清流洁身自好，不应卷入那些龌龊的政治漩涡里，要有不为煽动和诱惑而迷失的定力。不应为了蝇头小利以身试法，更不要为他人火中取粟，毁灭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为自己和家人带来难以挽回的伤害。笔者曾写道：“人各有志，有人喜欢并适应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社会制度和学术氛围留了下来；有人觉得回国发展更适合自己、也更有前途，都没有什么不当。作为学者，只要诚实、本分，守住做人的底线，勤奋努力，规规矩矩做自己的学问，堂堂正正做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人，而不是像政客一样四处招摇，无论留美还是回国，都应该受到尊敬和尊重。”，“我们要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可以积极地参与国与国之间的学术交流，但必须要守住做人的底线。不要总想着两端通吃，就像以往被揭发的那些两边都是“全职”的聪明人。更不要为了暴富，为了自己的个人私利，不惜以非法、不正当的手段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最终将自己送到被告的审判席上，也给整个华裔族群脸上抹黑，给其他仍在入籍国的同胞日后的发展制造障碍。”（《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华夏文摘》，2018年7月27日，http://hx.cnd.org/?p=156640）

作为间谍，从来都没有好下场的，尤其是经济间谍，在作为对手的双方眼里都不过是那只“为食亡”的鸟，是被钱驱使而推磨的鬼而已，没有人会拿他们当一回事。当他们没有使用价值时，往往会被无情地抛弃，有的甚至被直接灭口。君记否，当年卧底于美国中情局、为中共窃取了大量重要战略情报的金无怠，从1952年至1985年期间，他向中国提供机密情报，对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以及中美关系都产生了重要影响，被认为是有史以来破坏最严重的间谍。1985年11月22日，因着中国前高官俞强生叛逃美国而被揭露，金无怠被美国FBI逮捕，被指控6项间谍罪和11项欺诈和逃税罪。1986年2月，陪审团裁定金无怠的所有17项罪名成立，并定于3月4日判刑。但在宣判日期之前的2月21日，金无怠在狱中自杀，終年63歲。金无怠曾托其妻周谨予前往北京见邓小平，希望中国政府能与美国谈判，让自己回到中国。然而中国方面否认与其有任何关系。時任外交部发言人的李肇星在新闻发布会上说：“金无怠事件是美国反华势力编造出來的，中国政府爱好和平，从来没有向美国和任何其他國家派遣过任何间谍。中国政府不会承认这件反华事件，也不认识这位自称是中国间谍的金无怠先生。” 几十年如一日，为中共立下汗马功劳的金无怠，就这样像一双穿破的烂袜子而被中国无情地抛弃了。那些被中共“爱国主义”煽动、被名利地位诱惑而以身犯险的人应当从中汲取足够的教训。

2018年8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