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心的爱－－读小说《荆棘鸟》

《荆棘鸟》读完了，前后只花了两个星期。读的过程中自己唏嘘不已，沉浸在小说里与人物同悲欢共哭泣。而当我结束了这本560页的小说时，掩卷而思，却有了不同的理解。

 

这是澳大利亚作家Colleen McCullough的成名作品。小说描述了一个大家庭Clearys从新西兰搬迁到澳大利亚西北农场前后的生活和命运，故事从1916年写到1969年, 横跨半个世纪，三代人的命运,  情节跌宕起伏，爱情故事虐心、凄美、悲凉。

 

故事太长，就此从两个女人的角度概括总结。

 

小说里总共就三个主要女人，母亲Fiona(Fee)，女儿Meggie, 和Meggie的女儿Justine。 母亲Fee出生新西兰大户人家, 是大农场主的千金，年轻时爱上一个已婚的政客，产下私生子Frank。Fee的父亲觉得Fee玷污了家族名声，要赶她出家门，但碍于老祖母对Fee的疼爱，迟迟不敢下手，直至老祖母快要离世，父亲在自己的农庄上匆匆找了个老实可靠的长工，把Fee嫁掉并赶出了家门。这位长工就是Meggie的父亲Paddy。Fee和 Paddy成亲时，私生子Frank十八个月大。他们两人在新西兰生育了五个小孩， 后来去澳大利亚又生下三个，其中一对是双胞胎，一个后来病死(加上Frank，总共九个小孩)。在新西兰时，一家八口人靠Paddy给别人农场打工的微薄收入拮据地生活着。小说中的Fee是个冷美人，面无表情，心死如灰，好像空有虚壳，但对长子Frank却倾诉了自己最大的爱 。用Paddy的话来说，对Frank一个孩子的爱超过对所有其他孩子的爱的总和，因为在Frank身上有着她刻骨铭心旧爱的影子。

 

 

Meggie是九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不料，她重蹈她母亲当年的覆辙。十岁跟随父亲投奔澳大利亚姑姑Mary时，遇见当地年轻的二十八岁的牧师Ralph，两人暗生情愫。两人的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升温升华。可是，Ralph是牧师，一个有野心的牧师，最后弃她而去，并亲口告诉Meggie，他爱她，但是他不能给她幸福和家庭，他们的关系就此而已，让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绝望中的Meggie在二十多岁把自己嫁了，嫁给了一个相貌跟Ralph有点相似的Luke, 跟着他离开了家乡，去外地生活，三年后生下女儿Justine。然而，Meggie和Ralph情缘难了，两人旧情复燃，冲破禁锢。不久Meggie怀了她和Ralph的儿子Dane。但是Meggie一直瞒着众人，死守着Dane的身世，连Ralph也没有告诉。长大后的Dane跟他父亲一样倾心于服侍上帝，最后，无奈的母亲把他送到已经是罗马大教主的Ralph身边学习。不料，Dane几年后却在希腊度假时，为救人，淹死在大海中，死时年纪仅有26岁。至死，Ralph都不知道Dane是他的儿子，直到悲痛欲绝的Meggie亲口告诉了他。

 

Meggie和Ralph的爱情故事是这本小说的主线，看上去凄美动人。小说中的Meggie美丽清纯，Ralph则英俊潇洒，仪表堂堂，作者是在正面塑造了Ralph这样一个看似有情有义、高智商高情商的一个完美的形象，宣扬一种真爱，一种悲情。同样，Meggie的妈妈Fee年轻时爱上政客，生下Frank，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是小说自始至终都想说那是真爱，一种冲破世俗观念，爱上不该爱的人，因此Fee的一生都生活在这种阴影中，不愿走出。

 

因着这种爱情、悲情的动人，小说曾风靡全球，广为流传。可是读完仔细想想，这个故事有几处让人深思。

 

如果说，Ralph真爱Meggie，那么面对抉择，面对Marry留给他的13million英镑的诱惑，为了他自己的野心，他选择了离开Meggie, 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笔本来属于Paddy的家产，远走高飞。他痛心疾首地对Meggie说，“我把你给卖了，卖了13million的银元”。他明知这是一张Marry织的蜘蛛网，为了名利还是往里面钻。他完全可以放弃这一千三百万，还俗，留在农庄，跟自己心爱的姑娘结婚。他选择离开，后来在教会中也平步青云。但是他的欲望还在，或者说，他还是忘不了Meggie, 来找她，一直找到人迹罕见的蜜月岛与Meggie相见，重新坠入爱河。Ralph意识到，是Meggie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男人。不能否认，他们是相爱的，可是也让人质疑Ralph的爱有没有作者想渲染的那么深？爱和欲望往往交织并行，有时让人难以区分。但是至少Ralph没有爱到为Maggie 摈弃一切，没有为Meggie 牺牲他的名声、前途，这个真爱是埋在地下，不能见天日。

 

故事中Mary的家产值13million。 13在西方是个不吉利的数字，电梯没有十三层，圣经故事，《最后的晚餐》里的第十三位是犹大，犹大出卖背叛了耶稣，所以数字十三是出卖和背叛的同义词。那么作者在她的小说里用这个十三million，是巧合还是另有其他意图？另外，Dane死时26岁(2 ＊13，有点牵强啊),  有没有寓意, 我们都不得而知。不过故事里的两个爱的结晶，Frank和 Dane的命运都是悲惨的。Frank因为拳斗打死人，坐了三十年的牢，Dane年纪轻轻就溺死在海水中。如果说有因果的话，这种虐心的爱结出的果子是苦涩的。

 

还有一点，Fee和Meggie两人爱的对象，一个是政治家／政客，一个是神父。如果说政治家代表着一个社会的支柱，那么神父更是芸芸众生思想灵魂的拯救者。作者为什么选这样两个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作，如果是有意为之，那作者是想鞭挞这两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还是想暗喻人性的共性－不管那些人的光环有多么耀眼，他们终究不能逃脱人的情欲，人的弱点，甚至是人性丑恶的一面。

 

小说在前言描述了这样一种鸟，它从离开鸟巢那一天起，一直在寻找它的荆棘树，直到找到，将荆棘插入胸膛，用痛苦为代价，唱一曲美妙的赞歌，它的歌声赛过百灵夜莺，赛过世上的任何鸟，它如此美妙的歌声一生只唱一次，那是它生命的绝响。我承认Fee和Meggie的爱很凄美，她们倾其一生爱一个人，无悔无怨，但是这种self-inflicted爱是不是世上最美的歌声呢？至少她们爱的结局是悲凉的，一个生命沉沦，一个生命夭折。在母亲Fee的羽翼下长大的其他儿子，个个打光棍，不结婚。就这样，一个曾经人丁兴旺的大家庭，最后一个一个衰老，固守着那片枯黄的草场看生命枯萎凋零，只有Justine，一个有点叛逆的后代，在异乡(London)生存发展，延续着整个家族的生命血脉。这难道不可悲吗？

 

不可质疑，小说的语言非常优美精湛，作者Colleen 是个才华横溢的快枪手，一个一天能写上15,000或30,000字的作家。小说的情节也很扣人心弦，笔锋细腻，比如在写兄妹情时，对话、动作、一言一行的描述打动人心，催人泪下。遗憾的是，这部小说的主题不够鲜明，欲说还休。如果她只是为了迎合读者对言情小说的需求，而故意削弱了其隐藏其中、模糊不清的思想性和社会性，不得不说是有点美中不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