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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爱那炊烟袅袅

我只爱那炊烟袅袅

博客

我一直记得小时候做过的一个梦,那是在小学老师带我们参观过南京博物院之后。南京博物院位于紫金山脚下,是全国三大博物馆之一。进入大门,风景如画,宫廷建筑,气势恢宏。记得里面有各类出土文物。小孩子,不懂历史底蕴和文化传承,看到的只是锈迹斑斑的鼎陶罐瓦,印象最深的是马王堆女尸,用玉片金缕包着。不多久我就做了这个梦,梦见又跟学校去到博物馆,我心不在焉,走走停停。青铜、玉石、陶瓷、金银器皿、竹木牙角、漆器、丝织刺绣、书画、印玺、碑刻雕像等文物品类,没有一样东西真正打动儿童那稚嫩,鲜活又略带浮躁的的心灵,百无聊赖之际偶一回头,却发现空荡荡的大厅只剩我一人,还有正中间躺着的女尸! 我立时被巨大的恐惧击中,同学们到哪里了,为什么我走丢了?!我疯了似的从一个展厅冲到另一个展厅,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我只想逃出这个巨大的坟墓,却好像一个展厅接着另一个,没完没了。我胆颤却不敢发声,生怕惊扰了另个世界的灵魂而被扣押,再也无缘天日。精疲力竭中找到出口并终于置身馆外,我发现已是入夜。仰望长空,繁星闪烁,我顿感安慰: 继续奔跑,不能让背后的阴森抓住我,远离此地! 我在大院里冲刺,向着那人间的世界! 奋力跨出大门,看到街灯明亮,万家灯火,人间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幸福得哭了!

用现在流行的"梦的解析"来回想童年的梦,只能是说我太留恋人间,太热爱生命了。考古和收藏对我来说实在不够"生机勃勃"。当然博物馆的珍藏是我们人类不忘前世,试图通过物件去读懂先人的匠心创造,期待跨越时空地对话前辈,其实也是更深沉的生命的交流,只是这一切对于孩童的我并不理解。我光知道:我不要死亡,不要寂静,我只要阳光下的欣欣向荣,我要人间的喧闹。从大西洋沉船中打捞出的稀世蓝宝石对我没有意义,只有在添加了杰克和露丝的爱情故事后这块冷石才温润灵动起来。昆仑山上的一棵草都强于被玉片金缕包裹的无生命气息的肉体。除了生命,这世界上又有什么是真正珍贵的呢?连我家宝宝都知道钻石不过就是碳元素的另种存在。

据说年老的林語堂先生看到风和日丽的时候也会感动流泪;听到山间树上的鸟鸣也要触动生情;还有一次他跟随女儿去百货公司,面对节日兴隆,人头攒动,他竟泣不成声。女儿林太乙觉得,這个世界太美了,父亲不舍得走,所以总是流泪。

我觉得更确切的说,是因为有着热呼的生命气息,這个世界才显得格外地美。我后来又做过一个梦,是在读了霍金说的地球已不适应人类居住一文后。我梦见自己糊里糊涂地又落单了。人类,我的同类,一夜之间都离开了地球,浩浩荡荡地共同奔赴另一星际开发新家园去了。寂静得可怕的世界只剩下我和两个宝宝。我们好象置身于洛矶山班芙那样的山水之间。但没了人的美景仙境给我的也只能是巨大的恐惧和悲哀。我不是鲁宾逊,没有能力过远离社会的生活。何况鲁宾逊还有回归的盼望呢,我却彻底被遗忘了!我突然想起希拉里引用过的话: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我过去恨听这句话,讨厌不负责任地把生命带到世界上来的行为。可是在梦里的情形下我突然懂得了这句话里的真谛。我一个母亲,再强也无法给女儿所有的幸福啊!她们需要童年玩伴,需要青春萌动,需要建立家庭,她们需要别人家的孩子去完整丰富她们的人生啊!我搂着女儿,心如刀绞。我自认为是做好了准备,有了能力才把她们带到世界上的,却发现孤独的一人根本无能为力。

我慢慢改变对世界的看法了,我开始走出从前的短视和自我。We are family 以及"爱人如己"都不是什么空洞的大道理,事实是,你如果爱自己,那么就去爱他人吧,因为你的幸福离不了他人。苏轼的"水调歌头"里的"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我理解了,原来再清美的天堂都不如"人有悲欢离合"的俗世红尘。上帝祝福亚伯拉罕的话:我要让你的后代象天上的星星,海边的沙砾,也懂了,因为生命乃真正的财富。海明威的名言"所有人其实就是一个整体,别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不要以为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我更接受了。每个个体的不幸最终都会波及到人类整体的命运走向。我们无法漠视他人的苦难或人类的不公而独善其身。我们应该为世界祈祷,哪怕我们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

从浩瀚的宇宙看过去,我们的星球是那么渺小;用无垠的时光去衡量,我们的生命是如此短暂。我们总是争,总是抢,把彼此当敌人,其实我们真正的共同敌人是孤独和死亡。加拿大有个叫纽芬兰的地方,那里的人被大城市里的人笑话着:他们见到路人都恨不能拉到家里吃饭。我做过那样的梦后完全理解了纽芬兰人。同类,是个多么温暖的词,可以陪伴着取暖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伙计,让我们升起火来,让炊烟袅袅,让生命气息把我们环绕,不要让遥远空洞的天堂把我们搪塞,不要为身外之物的得失拥有烦扰,我们辜负不起眼下的时光,我们的生命期待一个温暖的村寨。这世上所有的奇谈怪论,欺骗忽悠,都不入我心,我,只爱那炊烟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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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思韵如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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