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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家宴的故事--北美版之一暨金汤醋椒鱼

阁主家宴的故事--北美版之一暨金汤醋椒鱼

博客

没想到《下厨记》一写,就写到第八本了,从最早的《梅玺阁菜话》开始,已经十多年了。我一直不承认“菜话”这种形式是菜谱,当年就是为了区别于菜谱,才起了“菜话”这个名字,家父给起的。“菜话”并不是完全说怎么做一道菜的,其实与菜有关的都可以说,那也就是和吃有关的都可以说了,简直什么都可以说了,不过我还是把“梅玺阁菜话”局限于关于梅玺阁主做菜的范围吧;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系列,叫做“食话”,是讲我吃别人做的东西的故事,包括在餐厅吃的,或是在朋友家吃的,也有从超市买的现成食物或外卖,这部分整合成了《寻味记》系列。

今天的这篇会很长,说的是阁主家宴的故事,你们可能在过去的文章中也看到过我提起,但我并没有认认真真地写过,这就写上一回。阁主家宴是在上海开始的,但这篇主要写美国的事,上海的阁主家宴,可能下一篇会写,也许下一本书再写,反正只要我不封笔,就不算是违背承诺。

上海的阁主家宴,很成功;到了美国,手痒,想把阁主家宴继续下去。

但是,有很多的问题。

比如说,火的问题,我在上海时弄了个炮台,港式炮台,可以加风的那种,火力很大,炸个熏鱼什么的分分秒秒;另外我还有一个普通的双眼煤气灶,是我买的一个二手的日本货,很好用,在起大油锅的同时,能够同时炖鸡汤和烧红烧肉,这样就有效率了。做菜,一二个菜三四个菜,你不会觉得效率的重要性,但一场标准的家宴是八个冷菜八个热菜打底的,什么东西先做,什么东西后做,能有几个同时做,都是很讲究的,时间都是掐准了来的,一乱,就会出问题。

我在美国的家中只有一个四眼的电磁灶,起先我以会火力可能很成问题,结果不成想要比普通的煤气灶好使多了,家用煤气灶经常会碰到“没声音了”的困境,特别是老房子中解放前就铺设了煤气管道的那种,起了一个很热的油锅,结果蔬菜一倒下去,“滋啦”一下之后就不再有声音了;有时炒海鲜也是如此,只能把东西先盛出来,让汤水留在锅里再烧开,然后“再”把物料放入锅中,如此反复地炒,怎么会好吃?好在这个电磁灶功率够大,倒不至于出洋相;还有一个好处是:灶台是平的,清洗起来比煤气灶方便多了。

火力的问题,虽然远及不上炮台,然而勉强是够用的了。

第二个问题,是空间与油烟的问题,美国的房子,厨房是开放式的,除非豪宅有独立的厨房,否则都是和起居室在一块儿的,就算餐厅和起居室分开,餐厅也是和厨房在一块儿的,我虽然很欢迎家宴的客人到后厨来看我,来监督一下厨师(或者我自己)是不是用了“小药”,但我不希望在烹调的时候与食客处在同一个开放的平面的中。另外开放式的厨房油烟也是个问题,中菜的烧法与西餐很不一样,飞溅的油花与大量的油烟,以及脱排油烟机的噪声,都不适合厨师与食客处在同一个开放空间中。这是个问题。

后来,我在美国找到了中式的多眼灶,也是饭店用的那种,有几十个各个方向的气眼,火力很大了,国内有些小饭店不用炮台的就用这个,烧个一桌二桌的不成问题。虽然我可以在室外架个灶头,同样可以起大油锅,没有油烟的问题,但我估计天天这么干,得飘出多少香味去,时间长了,难免未被邻居投诉。

好吧,家是家,家宴场是家宴场,阁主家宴只是个名字,并不是在家中招待食客,当然等我哪天发了大财,可能开出不收钱的真正的家宴,那我得买一幢大豪宅,厨房与餐厅分开,还得放上一张大圆桌,再放一个转台,这才象是中国人的饭桌。

对了,还有出行与停车的问题,上海的家宴是在市中心,客人如果开车可以停在周围数个停车场,有的客人图省事干脆坐地铁过来,而开车的朋友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叫到“代驾”。然而在这里,这些都成了问题,以十个人一桌来说,十个人可能就是十辆车,美国的小房子一般就是自带二三个车位的车库,门口还能停个二三辆车,那样还缺二三个甚至四五个车位,是的,难得一次可以停到邻居家门口,可是天天如此,又要被投诉了,美国人可喜欢投诉邻居了,我已经听说过树长得太高被投诉的,飬鸡被投诉的,甚至还有晒香肠晒咸肉被邻居投诉的,对待这种邻居,要天天炸臭豆腐来对付,不过,也可能又被投诉一回。

还是有很多问题的,没有足够大的可供电磁灶使用的炒锅,是的,在宜家可以找到很大的锅,比我在上海做辣肉的那个锅还大,然而中餐毕竟是要炒的,没有大的炒锅,就炒不了足够的菜,也不能“油里拉一拉”;没有圆底的炒锅,也就没法“颠锅”。别和我说你用平底锅也能颠,我也能,但你翻个反颠的“大翻锅”青鱼秃肺试试?

说到青鱼秃肺,就引出了食材问题,虽然我经常说加州什么都有、洛杉矶可以买到的食材比上海还多,我还说加州除了草头没见过别的都见过。那么?青鱼秃肺呢?

青鱼秃肺是不成问题的,99大华既然有新鲜的青鱼段卖,自然是活鱼杀的,那比要弄到黑毛肚还要方便。对了,说到黑毛肚,洛大机大多数的川菜店,毛血旺都是用牛百页做的,对的,白色的那种,你若是要理论,人家一句“毛血旺要用毛肚,但没规定一定要黑的呀,我们用的是白毛肚”来怼你,保证你二眼发黑,方向也没有。“方向也没有”是句上海俏皮话,有点象“找不着北”,指的是“无言以对”。

洛杉矶是有毛肚卖的,我找了一年之后,在新台湾边上的元盛发现了。河虾,海鸥超市有,可惜是冷冻的,可惜个头实在太小;茭白,见过新鲜的,价格从6.99美元到9.99美元都见过;大闸蟹就更不稀奇了,一年四季都有,也不贵,不过是煮熟后再包装的。

洛杉矶真是什么都有,话是这么说,实际上要整出一桌真正的上海菜来还是要花点心思的,就拿鱼来说吧,我在上海做过一道很受欢迎的醋椒鳜鱼,是用活的鳜鱼切成鱼片,用南瓜来调色,再用醋和海南的黄灯笼辣椒酱来调味的,这道菜,就要进行一点改动。

“醋椒鳜鱼”在以前的《下厨记》中写过,所以我只说一下在洛杉矶的改动。南瓜,洛杉矶有,癈话,人家可是有万圣节的地方,不过做道醋椒鱼可用不到那么大的南瓜,日本超市和华人超人都有小一点南瓜,不但小一点,还有切块卖的,有红的、有黄的,我喜欢用不是太红的,我更钟意偏黄一点的,那样可以做出“金汤”来。

鳜鱼,只有死的海鳜鱼,肉质很粗老,不能用了。考究的话,可以用一种大眼的“红衣”,也是活的,肉质很嫩,但是那个鱼头大身小,做一桌菜的话要二条。还有一种叫做“basa”的鱼,很多店把它叫做“龙利鱼”,其实是错的,后者是另一种鱼,一种比目鱼。Basa是越南特产,身白、肉嫩,市售的basa是去皮去骨的鱼排,很容易调理,所以很受中餐馆欢迎,很多中餐馆的糟溜鱼片就是用basa做的,由于太受中餐馆的欢迎,basa的价格也年年在涨。

醋,用的是白醋,米醋会影响汤色,在上海的时候,我找了很多白醋,国内的白醋有很重的化学味,最后我选了进口的享氏白醋,一瓶要二三十块,等到了美国,变成了“本土白醋”,一大桶才二三美元,象食用油那么大一桶。美国人最喜欢白醋了,配合小苏打简直什么都能洗,但凡洗不掉的顽垢,上youtube找解决方法,十有八九就是白醋加小苏打。

这道菜有个垫底有个围边,垫底的是金针菇,到处都有;围边的是蛤蜊,虽然找不到上海那么好的青壳蛤蜊,但也找得到大小相仿的腰蛤,摆出来也挺好看。

最关键的就是“椒”了,这道菜在最早的时候,所谓的“古方”里,“椒”是指“胡椒”,也就是白胡椒,而且是米醋,我把它发展成了金汤的样子,用海南黄灯笼辣椒酱取代了白胡椒,就是为了让味道丰富起来,虽然可以用回白胡椒,但“做回去”这种事,让我很不甘心。

要有辣味,而且还不能是红色的,所以洛杉矶所有市售的辣酱不能用了,然而我仔细一想,洛杉矶不就在墨西哥的边上吗?墨西哥不就是天下所有辣椒的祖宗吗?于是我去了墨西哥超市,结果还真被我找到一种habanero辣椒,小小的,黄黄的,长得比乒乓球小一点,样子很好看,回家一查,海南的黄灯笼就是这个品种。

但我不知道用量啊,我可以自己做辣椒酱,但我想可能不至于那么麻烦,我决定直接试着用。我用了一个很小的日本南瓜,用微波炉转了六分钟,然后把肉挖出来,再加上一个去了蒂和籽的habanero,加了一点点水,小半碗的样子,用手持式的粉碎机打成了酱,然后我用手指蘸着尝了一下。

一点辣味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正当我诧异的时候,舌尖开始热了起来,渐渐地散开,是一种很舒服的辣味,前后大约要有十来秒的时间才辣出来,多好的体验呀?我一直说好的菜要有层次,这种“慢来”的辣味,不就是我要追求的层次吗?

还要有个底汤,如果我自己吃,会用鱼骨鱼头熬个鱼汤,然而鱼汤易腥,虽然上海人吃海鲜长大不会嫌鄙,但我的家宴不是只做给上海人吃的,我也不必在家宴中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直接用鸡汤不就是了,我不用味精,清鸡汤是时刻备着的。

深盆中铺好去根后扯散的金针菇,用煮过搿开的蛤蜊围在盆边,烧滚鸡汤,放入南瓜泥,加白醋,勾芡,把鱼片一片片地错开放入锅中,待所有鱼片都放到锅中,转锅,然后倒在深盆中。深盆下面加火,上桌,完美。

名字得换换了,金汤醋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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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梅玺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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