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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7)

代价(7)

博客

5

   我扶着摇摇晃晃的戴晓亮走出酒吧。 帕瓦罗蒂一边引吭高歌一边目送着我们出门。

  “是谁在唱歌呀?”戴晓亮回眸巡视,血红的眼睛像混沌迷离的路灯。

   “帕瓦罗蒂!”我朝他的耳朵大吼。

 “帕瓦罗蒂……帕瓦罗蒂……神钉……”戴晓亮躺在出租车后座不停地嗫嚅。

我掏出手机向珍姐询问了戴晓亮的准确地址。她在那边讪笑,说:“哦,他喝醉了……呵呵……,那你……你今晚回不?”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把他交给门卫安顿后,立马就会。”哼,你当我会步你的后尘?我心怒斥。

  珍姐一时塞语,仿佛有一冰块僵住了她灵巧的嘴巴。

 

      回到玫瑰园,我纷繁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欲理还乱。看看时间不算太晚,于是,便在小区花园散散步,调整一下心绪,以便从容地面对珍姐。

 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湖边的亭子传来。珍姐!她是那种无法讲悄悄话的大嗓门。

我驻足凝神而听。原来母女俩在争执什么。

“你以前不是一直阻止我和他来往吗,现在我要把他介绍给别人,你又不高兴……”

“你说得没有错,当初我是坚决反对,毕竟他比你小那么多,可是我反对无效呀。你和他交往了这么多年,我看他对你是真心的……”
“莫不是他隔三差五,提着大包小包来看望你老,把你收买了吧……”

 “放屁!”老太太忍无可忍,居然大爆粗口。

 “妈!好好好,不要生气,我错了,我错了,我给您老人家赔罪……”估计她很可能滚到了老妈怀里撒娇。
  “唉!你看看,你自己这把年纪了,难得戴晓亮对你一往情深。我这段时间也想通了,你们年轻人最爱说那句时髦的话,叫什么来着,哦,是这样说的:‘年龄不是问题’,也许有道理……”

  “妈!其实有些情况我瞒着你,没有跟你讲。当初,我为什么突然离开山鼎,是因为……”珍姐欲言又止。

   我屏住气息,躲在树丛的黑影里一动也不敢动。

“是因为什么?你……不会做出什么让你妈丢脸的事情吧?比如说贪污之类的……”老太太惊慌失措地说。

  “你想歪了,妈……太晚了,回去休息吧。改天再聊。”

    我赶紧闪开,往另外一条小路走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当我回到三单元8-3,那母女俩居然都没有睡,还在客厅看电视,

珍姐穿着丝绵睡袍斜躺在贵妃榻上,好一朵出水芙蓉的模样。

她俩睁大眼睛,打量着我,好像警察要从刚抓的犯人脸上瞅出什么破绽来。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淡然一笑,咬着下嘴唇。

“怎么样?还行吧。”珍姐忽闪着一双星星,甚是嫣然。

 “什么还行?你是说戴晓亮吧。挺不错的,一流的青年俊才。而且还是暖男。”我边说边瞅着老太太微笑。只见她皮笑肉不笑地微微点头,然后转脸问女儿:“暖男是什么意思啊?”“脾气好呗,很会照顾女人的那种类型。”老太太听罢没有再吱声,死死地盯着电视,一脸的晦气。

“如果可以发展下去,你这次就在深圳多待几天……可以住在我家呀,顺便陪陪我老妈……”珍姐脆生生地炒着干豆子,也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吃。

我晕!和戴晓亮发展下去,还要陪陪老太太。还不如让我上街去讨饭或做冲公测的清洁工。

“这个嘛……”我呡了呡嘴唇,低头微笑着,好似一棵含羞草。一抬头,正好与老太太试探并拒绝的目光相遇,我突然改变思维的航向,笑着说:“好呀,珍姐,我很喜欢深圳,那就多住几天吧,好好陪陪阿姨。”老太太拉长着一张脸,与电视怒目相向。

“我想,我的父母见到戴晓亮,肯定会喜欢他……”我软不拉几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忽地起身,走过去啪地一下关了电视。带着一身高冷,径直去了卧室。

我半张着朱唇,将一脸的问号甩给珍姐。

“不好意思哈,我老妈这几年到南方来举目无亲,一个人呆在屋里,都呆出心理问题了。对不起哟!”珍姐说,“你去快冲凉睡觉吧。”

“呵呵……阿姨身体不好,我不能在这里久住。明天早上还是回城市客栈去。处理完几件事,我就回成都了。”我起身说道。

“哦,也行。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

 我们客气地互道晚安。一个淡然,一个嫣然。

 

 一夜沉睡无梦。

次日起床,天空明晃晃。老太太晨练去了,兴许是不愿再见到我。

吃完珍姐准备的西式早餐,我就回客房拿上手袋等物品,出来之后只见珍姐在向一个中年妇女交待什么。哦,清洁工来了。我正准备跟珍姐出门,突然,肚子开始捣蛋,于是返身回房。珍姐连忙道:“阿莲正在打扫客房洗手间,你去我卧室的洗手间吧。”说着她坐下来低头拨弄微信。

   珍姐的洗手间宽敞亮堂,洗手盆的两侧分别是多层开放式的橱柜。各层放了好多琳琅满目的洗漱用品和化妆品,我一眼瞥见在右边橱柜的最下面一层,放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周大福首饰盒。我在拿与不拿之间拿捏了几秒钟后,选择了离开,可是当我轻轻地打开洗手间的门之后,只见清洁工在卧室豪华大床的旁边,背对着我拭擦梳妆台。屋里多了一个人,正好浑水摸鱼。我重新关上门,屏住呼吸,迅速将盒子放进了挎在身上的小手袋。

    回到客厅,只见珍姐仍旧低头望着手机微笑。

这个左右逢源的女人,在汽车展销会上独领风骚;这个得意洋洋女人,手中的钞票多如牛毛;这个老谋深算的女人居然与我家的仇人勾搭多年;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居然把我当成傻逼…… 整蛊一下这个女人,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想到这里,我对全神贯注玩微信的她甜甜地叫道:“走吧!珍姐!”

 

上车以后,彼此无语,小小的空间盛满了压抑和尴尬。

珍姐扭开音乐,里面即刻传来邓丽君缠缠绵绵的歌声:“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动听悦耳的歌声,让我咚咚直跳的心获得了片刻的慰藉和宁静。

我又记起了那座我不想再回去,但却魂牵梦绕的小县城。

     很庆幸,从小到大的顺手牵羊都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麻烦。我在县城唸初中的时候,父母在东莞创业,开了一家五金商店,头几年年年赔本,他们无颜见江东父老,更没有零花钱给我。爷爷去世了,我和奶奶相依为命,有时连饭都吃不饱,我只好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解决现实问题。

初二的时候,有一个同学的“随声听”被偷了,班主任和级长都轮番审问我,可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他们恍恍惚惚,哪有精力在我的身上再下功夫。而那个随声听在我家的柜子深处躺了几个月之后,成为我假期里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我的作案对象通常锁定在那些官二代和富二代身上,当然这些人在班里只是凤毛麟角,在这些凤毛麟角当中,我又聚焦于那些常有父母来探望的公主身上。我一看见她们的父母开着轿车来接送她们,心里就堵得慌,一听见她们嗲声嗲气地叫道:“爸!再见”、“妈!再见!”我的牙齿就咬得痒痒的。于是,我的三只手就忍不住伸向她们的水晶发夹啦、饭卡啦……像变魔术一样,把那些东西在瞬间装进我的口袋里。所幸的是,没有人对我这个一脸清纯的“傻白甜”有丝毫怀疑。那些被盗者或愤怒得像一头母狮或沮丧得像霜打了的茄子秧,每当这时,我这个识时务的俊杰都会慷慨解囊,为被盗者排忧解难,至少为她解决一两餐饭,让她对我感激涕零。我的乐善好施、我的谦和有加,足以让所有的人认为我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人。

   一个周末,那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阔太,为她的女儿王琼瑶送钱来了,她一见我就嗲声嗲气地叫道:“哎哟,这不就是戴坤玉吗!?快来快来,吃橘子!多亏你帮瑶瑶解决了燃眉之急哟!如果不是你请她吃了两餐饭,她只有饿肚子噻,那几天正好我和他爸爸旅游去了。快来快来,吃橘子!”她一边说,一边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掰开一个大橘子塞到我手上,顿时,我脸儿的红光和橘子皮交相辉映。“娃儿,做了好事,不要不好意思,我看啦,现在像你这种活雷锋太少了。”漂亮少妇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用不屑的目光,扫了一下寝室那些小气鬼,她胆小如鼠的女儿瞅了瞅那些小气鬼咬牙切齿的表情,连忙制止母亲:“哎呀,不要说了,你快点走吧。”“别个戴坤玉关键的时候帮助你,患难之中见真情,我表扬两句是应该的噻。走!坤玉跟我们一道走,去‘桥头火锅’吃个饭。我要好好犒劳你!”贵妇人不由分说,连拉带拽,扯起我就走,王琼瑶低着头红着脸,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跟在我们后面。

那顿火锅吃得我好揪心。扑腾腾,扑腾腾……麻辣火锅汤料在翻滚中不停地羞辱我:“戴坤玉呀戴坤玉,你好意思吗,拿了别人的还吃别人的,如果让眼前这母女俩知道了你就是窃贼的话,她们肯定会把你的头按在这滚烫的锅里,让你洗心革面。”

“快点吃,快点吃,多吃点多吃点……”贵妇人把裹着麻辣底料的鸭肠、牛百叶、鱼丸……使劲往我碗里夹,我埋头细嚼慢咽,正吃得有滋有味,突然,一碗的红嘴巴冲着我叫道:“戴坤玉呀戴坤玉,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看我不收拾你!”我实在吃不下去了,抬起绯红的脸蛋浅浅一笑,说:“阿姨,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贵妇人满眼秋水望着我,然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傻不拉叽的女儿,说:“你看人家坤玉,多斯文多有分寸。你就是要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傻逼!”我在心里骂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活该!“戴坤玉呀,戴坤玉,你也太歹毒了吧。”满碗的红嘴巴又开始蠕动起来。哇!我想吐,旋即冲进洗手间干呕了半天。

我一边在非富即贵者身上小试牛刀,一边刻苦攻读,在书本上卯足干劲儿,“工作”学习两不误的我,最终以中考排名年级第9名的优异成绩进入全县人民艳羡的县一中。

高中三年,偷鸡摸狗的事情,在我身上没有重现过,这并不是说我胆小怕事,也不是说我痛改前非了,而是我让别人给“包下”了。你不要误会,不是那种包哈。我的幸运在于我们班有一个富二代叫李沐烨,她的名字里边火水木都有,可单单缺土,恰恰我的名字里有土,她妈妈硬要她和我交朋友,说这是算命先生的“秘旨”,不得违抗。

周末和寒暑假,我应邀去她家玩,让李沐烨沾沾土气。我没少跟着这家人出入高级餐厅,享受星级服务和山珍海味,时不时还得到一套两套品牌时装,你说,我还好意思再对李沐烨“顺手牵羊”吗?不过,吃小亏占大便宜的事时有发生。比如大热天和大冬天李沐烨躺在床上不想去打饭,我就主动请缨代劳;她的大姨妈来了,躺在床上叫肚子疼,我就立马跑到小卖部去为她买卫生巾:她吃学校的食堂吃腻了,想吃外面小贩卖的麻辣串,我就旋风般地为她购买……那些反复操练的试卷,一式两份,帮她交差……当然这一系列的劳动都不是无偿的,每一次任务完成之后,不等我开口——话说回来,我这种清纯少女从不会轻易开口——她总会主动地扔一张张大洋过来,五元至五十元不等,有一次我还得了一张毛爷爷的大头,那是六套试卷换来的。

那些没有能耐的人,是如此地嫉妒我与李沐烨这种主仆关系,他们常常对围着李沐烨团团转的我翻白眼,每当这时,我就耷拉着眼皮,装着没看见。心道:哼!谁叫你们的名字里没有“土”字呢?

提起这个土字,真是感慨万千。咱家祖祖辈辈都离不开土地,但是我的父母居然扭转乾坤,脱了草鞋穿皮鞋,成了生意人。而他们从农民到农民工,再到小老板这个过程,充满了多少血与泪,恐怕他们对此并没有我这个留守儿童感触那么深。

我呱呱落地,他们就挥泪而别,乘上南下的火车,一去不复返。爷爷奶奶是我睁开眼睛看到的家长。我长到三岁四都没有见过父母,记得我眼巴巴地望着邻家娃儿的父母喂他们吃东西的样子,就忍不住大叫:“我要妈妈,我要妈妈……爸爸妈妈……”爷爷就把我生拉活扯地拉回家中,然后关上门,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角落,掏出一个小布包,剥开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几张张红红的毛爷爷大头像,无比欣慰地说:“娃儿,你看看,这是你爸爸妈妈在外面挣的大票子……”“呜……我要……”我嘟嚷着要去抓,爷爷眼疾手快,赶紧重新包裹起来,塞到旮旯去了。于是,在我幼小的心里,父母就是票子,我差点把票子上的毛爷爷当成爸爸妈妈了,长大之后才知道,票子就是钱。总之,钱的味道就是爸爸妈妈的味道,它对于我既亲切又陌生,我对于它爱得要死,又恨得要命,

感谢李家的“包养”,由于此举,我基本戒掉了偷鸡摸狗的嗜好。

我到成都上大学以后,我们家经济条件大大改观,我至少是一个小业主的千金了。我努力把淑女形象扮到极致,为的是寻到一个好郎君。但不知为什么,无论作何努力总不能讨得异性的欢欣。这年头,男生们都喜欢时不时浪一浪的靓妹,他们对笑不露齿的我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有两次眼看得手,可节骨眼上又被浪女叼走了。罢罢罢,我只得潜心读书,但生活单调,心理严重不平衡,于是,旧病复发两次,但不过是拿了浪女的几片“森田玻尿酸面膜”、半瓶“瑞士洗面奶”和一支米国的“水宝宝婴幼儿滋润防晒霜”而已。

这一次,这一次,是否躲得过珍姐的火眼金睛的呢。

她目不斜视开车,我目不斜视想心事,不敢侧目看她一眼。

 

邓丽君的晕晕乎乎的“美酒加咖啡”还没有喝完。侨城东“城市客栈”就到了。

“谢谢珍姐!”我甜甜地道别准备下车。

 “不要慌!”珍姐把右手,放在我左肩头上。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莫非她长了三只眼。我瞅了瞅肩头上的紫色指甲,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坤玉,你心里怨恨我吧……我知道戴晓亮把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我的心又咯噔了一声,掉了下来。

“既然,我介绍你俩认识,就没有打算保密。今天我完全可以开诚布公地告诉你,我是曾经和他有过那么一段。但是,我和他不合适!”她说得很轻松,怪不得戴晓亮说自己就是一件她遗弃的旧衣服。
 “为什么?就是年龄原因?”我冷冷地问。

 “是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知道吗,他总是依小卖小,凡事都依赖我,一个彻头彻尾的妈宝男。尤其是他妈妈不中用了之后,他把俄狄浦斯情结演绎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从生活上到事业上,巨细事务都要来烦我。我被他折磨得很累很累……唉!”她长叹一声,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哦,昨晚你们在哪里喝酒?”

“欢乐海岸。”

 “欢乐海岸……帕瓦罗蒂……”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一惊,莫非她还跟踪了不成。

 “以前,我和他常去。老板和我一样,学声乐出生的。他唱男高音,帕瓦罗蒂的粉丝。”
      “怪不得翻来覆去地放帕瓦罗蒂。”

     “那个帕粉,不仅喜欢帕瓦罗蒂的音乐,还对他的传记人生了如指掌。有一次,我和戴晓亮去那儿,恰好碰到了他。他兴致勃勃地陪我们喝酒,从头到尾都在讲帕瓦罗蒂的故事。”

  “哦,我也想听!”我发出孩提的叫声。我对帕瓦罗蒂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几首歌。

  天生好为人师的珍姐,谈性大增,于是乎便娓娓道来。

 

     高音歌王帕瓦罗蒂,有一个很意思的癖好。每次演出前,必定要去后台找钉子,如果找到一枚生锈的钉子,他就大喜过望,其表演也肯定出彩;如果一枚钉子都找不到,他就会郁闷窒息,甚至拒绝演出。帕瓦罗蒂的铁钉,源于他故乡的迷信色彩。当地人认为金属象征着好的运气;弯头可避免邪气,钉子可以钉住魔鬼。如果用心理学专业术语来定论,那么可以把帕瓦罗蒂的铁钉视为“过渡性客体”,有的心理学家把这个客体称为“可控第三者”。也就是说,一个人要走出自己孤独的想象世界,而进入现实世界之前,会经历一个过渡的状态,他通过一个过渡性的客体,初步形成对世界的掌控感。每一个人最初想掌控的都是母亲,但是如果与母亲的情感链接出了问题,他就必然转而掌控另一个过渡性客体,心理学上把它称为替代妈妈……这个“可控第三者”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事件。比如一个女子第一次去见别人为她介绍的男友,由于胆怯她必会带上一个实为可控第三者的亲友;再如,两个团队想要构建伙伴关系,在席上觥筹交错,这时“敬酒”就成了“可控第三者”;而对于对于帕瓦罗蒂来说,钉子就是他可以控制的第三者。

珍姐说,当酒吧老板眉飞色舞地讲完这一切的时候。她立即意识到,这么多年来,她充当了戴晓亮的铁钉。从衣食住行到生意洽谈、人际关系的处理……戴晓亮都死死地抓住她这个铁钉不放,以至于她这个铁钉都压弯了腰,一想到这里,她便不寒而栗。而戴晓亮在一旁却用庆幸的目光盯着她,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更令珍姐惶恐不安的是,他俩走出酒吧后,戴晓亮兴奋地抓住珍姐的手臂,引以为豪地叫道:“你就是我的神钉!”“可你不是我的帕瓦罗蒂!”珍姐一边怒吼一边甩开他。

   “帕瓦罗蒂……神钉……”我喃喃道,突然记起昨晚送戴晓亮回家的时候,那些充满酒气的不连贯的话语。

我再次与珍姐作别,她侧身轻轻拥抱了我一下,把法国香水的味儿送进我的鼻腔。

“啊……嚏……“我很不习惯地揉了揉鼻子,走下车来。

“等一等,你看看,光顾着讲话,差点忘了。”她下了车,递给我一个品牌包装袋,说:“上次去香港,买了几条裙子,选了一条送你。浅紫色的,你皮肤白,穿起来肯定好看……”

“珍姐……”我的喉头一阵发紧,”坦白从宽"的念头,就像一条沉睡已久的鱼儿,被什么动静惊醒后,在水面打了一个激灵,又很快沉入湖底。

 “傻白甜!珍姐,也是为你好。你想想,你父母在沿海混了20年,不过就赚了一个‘农家乐’,到如今还要靠血汗钱,去养活一大家人,你姑爹需要的医疗费是一个无底洞啊!你父母还时常为这些开支打打闹闹。唉……想想都累……”她边说边为我整理额上凌乱的发丝。“你想想,你要是嫁了戴晓亮,不就一劳永逸的吗?我是心疼你!一般的人,我不会介绍的……”
  “珍姐!”我果断地打断她的甜言蜜语,直逼她的美目,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可能接受戴晓亮,我们两家是势不两立的冤家对头,他们欠了我家的命债!”接着我把翠荷之死的原委简单复述了一遍。

“啊?!”珍姐被秒杀得呆若木鸡。愣了片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恨恨地说:“我真的服了你们两个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演戏?绕那么大的圈子干嘛呢?”

我淡然一笑,咬了咬下唇。心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而嘴里说道:“珍姐,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了!不过,戴晓亮说,你想急于离开他,并非只是你们俩之间的问题……”我说完,幸灾乐祸地静观她脸上的风云变幻。可谁知,人家听了之后,连打一串“哈哈……哈哈哈哈……”把我笑得一头雾水,感觉连四周的空气都在她肆无忌惮的的笑声中打颤。

  “既然,这个王八蛋连他老子的脸面都不维护了,我还护着他戴家干嘛呢?你说是吧,坤玉。”于是乎,她索性把戴老板如何追求他,他们父子如何同室操戈的来龙去脉像抖包袱似的全都抖了出来。

我们在华侨城幽静而芬芳的林间小道上踱来踱去,直到她讲得口干舌燥,方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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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老幺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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