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共国人,川普粉丝,和香港废青
红朝的70年大庆刚红红火火地过去,据我用我极小样本的观察,共产党在城市中产,和比较富裕的农村人口中,支持率相当高。我看到有的新闻报道,中国政府对国民的监控已达到了超乎想象的程度,据说中国境内公共场所的摄像头已达到了20亿个,也就是说每个中国人平均被俩摄像头盯着。可以采访到具体的中国公民,不少人不但不觉得隐私收到侵犯,反而觉得安全又了保障,只有罪犯才害怕摄像头,支持政府的举措。
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很让人焦虑和不解。所以有人写了微信文章《子非猪,安知猪头之热爱猪栏》,也就是讥笑这些不知自由为何物的愚民,为猪。
这样对草根的情绪化的指控,不单单是针对挺共的中国公民,其实在美国也有所体现。最显著的例子,就是2016美国大选正酣的时候,希拉里对特朗普的死忠者恨铁不成钢的归纳:一篮子不可救药之徒,种族分子,性别歧视分子,恐同分子,仇外分子,仇穆(斯林)分子。(you could put half of Trump’s supporters into what I call the basket of deplorables. Right?” Clinton said. “The racist, sexist, homophobic, xenophobic, Islamaphobic)
这基本上和骂人是猪没啥差别了。
在高科技的帮助下,中国政府对人民言论控制之紧,是越来越升级了;而特朗普当了三年总统,离谱的举动也是花样翻新,从以权谋私公器私用,到干扰司法调查,再到如今的借助外国势力打压自己的政治对手,虽然招来了弹劾,但是被赶出白宫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这样的政治集团或个人,能在国内享有相当雄厚的政治基础和支持率,是相当让人难以下咽的现实;进一步,中国政府和美国政府,能在这样一个语境下能够被相提并论,也是够让很多人感到苦涩了。
特朗普当了三年总统,最惊人的成就,其实不是任命了什么法官,修了什么墙,减了什么税,而是他能把一个在三年前绝大部分内心反感他的共和党的上层机器,变成了一个唯他马首是瞻的保护伞。很多共和党上层人物,对特朗普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华丽大转身,相当值得研究。
比如,参院司法委员会的主席,南卡的参议员叫LINDESEY GRAHAM的,原来简直就是特朗普的仇人,誓言旦旦地说特朗普要是疯子,要是当上总统,共和党就玩了。他如今转变成总统的最大的盟友,面对总统所有的离谱言论都是照单全收。他最近发明的给特朗普的辩护词,特别具有喜剧价值。比如说到特朗普给乌克兰总统的电话,有在幕后利益交换,打压政治对手的嫌疑。GRAHAM说那不会,因为特朗普的外交政策太乱了,他是没能力形成一个利益交换的阴谋的,所以他是无辜的。此言一出,全国的辩护律师都傻了,TOO STUPID TO COMMIT A CRIME, 这么惊艳出彩的辩护词,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过?
这些人肿么了?有人埋怨这些GOP政客迫于特朗普的淫威,丧失了骨气和原则。其实要我说这不能怪他们,因为政客最终是要为选民说话的。如今,特朗普在共和党基层群众中的支持率高达九成。这些本来对特朗普左右为难的GOP政客们,正是被这些基层群众投票选上位的,他们对选民对自己的信任感激涕零,必然要选择最合理的方式回报人民对自己的信任,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为总统保驾护航。
在特朗普的时代之前,很多自由派知识分子对美国的民智,有一种美好的想象,就是所谓的AMERICAN EXCEPTIONISM,那就是,美国人民对独裁和权威,有一种天然的免疫力和不信任感,但是这几年的现实教育了他们,美国“特殊优越性”,其实是镜花水月,美国人民再怎么高尚,也是要讲实惠的,再怎么高大上的司法独立政治家的操守和表率这一套说辞,都比不上耳闻目睹的美国工业化的衰败,中产阶级的逐渐衰落和窘迫,少数民族的日益雄厚壮大把原本主流的蓝领白人社区“挤”到了边缘化的境地。
特朗普再如何粗俗,他提出了在衰落的美国工业全重新振兴制造业,给在全球化中最失落的蓝领阶层带来了希望;他突出了封锁国境限制移民,让原本优势白人在被边缘化的紧张中松了一口气。所以,真的如特朗普自己所言,就是他在纽约第五大道开枪杀人,他的选民也是要选他的。
AMERICAN EXCEPTIONISM, 另一个意思就是美国的民主制度,具有强烈的自我修正功能,对破坏法治和独裁倾向有天然的免疫力。其实这也是一种谬误,再完美的制度,也是由人来执行。寄希望于政客服从教科书上的原则却违背选民的意志,是不现实的。更何况,政客的个人意志,服从于选民的意志,本身就是美国民主制度的一部分。若要要求政客以自身强烈的道德职业操守,去否决选民强烈的挺川意志,那似乎就是罔顾民主制度而寄希望于“人”治了,哪怕这个“人”是个原则性极强的忠义之士。
若要理解美国选民和政客之间的鱼水关系,我们不妨从一个特别的反例来看一看。
在众院的197个共和党议员中,唯一一个赞成弹劾特朗普的,叫JUSTIN AMASH,这个人的背景比较奇特,首先他是一个政见非常保守的政客。在特朗普崛起之前,茶党是代表了美国最保守势力的核心,这个AMASH就是国会茶党联盟的创始人之一。其二,他是国会共和党议员中唯一一个阿拉伯人,父母是来自巴勒斯坦和叙利亚的基督徒,他的成长环境和社区,和很多共和党政客的传统白人蓝领社区,相差十万八千里。也正是这样的异数,才能和自己的选民的意愿一刀两断,做出符合自己信念的选择,因为他和共和党的基层选民没有荣辱与共藕断丝连的感情联系。所以他在表态之后很快就宣布退党了。
所以,现在不少民主党人和被川党赶出家门的共和党人,下了结论,美国共和党作为一个民主宪政民主范畴内的政党,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是一个靠特朗普个人魅力堆积起来的邪教团体(CULT OF PERSONALITY)。相比之下,中国共产党,在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相继离世之后,已经再也不能产生出富有个人魅力,让全国人民如醉如痴的大领袖大救星了。中国政府在中国社会中享有相当的合法性和支持度,主要是因为他们的确给中国人带来是实实在在的物质上的好处。
有对比才有说服力。跟美国比一比,美国工人/中产阶级的平均收入和购买力,在刨除通膨因素之后,在近30年内基本没有增长;美国近些年来创造的就业机会,90%都是合同工,往往都是没有福利保障的(不谈那些IT业内的高级CONSULTANT)。而中国普通人生活水平的提高,私家车的普及,一座座现代化城市的兴起,高速路高铁等基建项目的扩建,相信人人都是看在眼里,不需要我论证了。
一个给人民带来了实惠,一个给人民带来了希望,这解释了中共和特朗普各自在中美社会雄厚的社会基础,这两个为世界爱好自由的人们所不能理解的现象。
目前的香港现象也是中美关系的一个小缩影。对这场运动我本来就有所怀疑,演变成暴力横行之后就更不支持了。我对这个运动不大感冒的原因,是因为这一场运动,表面上是追求司法独立和民主自由,其实和特朗普崛起的民粹运动更相像,它只是一个在全球化的背景中,人类社会更分裂更对立的小小的缩影。
英国和西班牙都是100%的民主社会,但是苏格兰和加泰罗尼亚都是拼了命要独立;同样,香港也是全球华人圈里最自由最接近西方公民社会的一个地区,但是恰恰是这个地方起义的程度更极端更暴力,而且矛头是明显对准十几亿的大陆人,在暴动中被砸被洗劫的都是涉陆单位;在街头讲普通话会被当成大陆间谍而重点照顾,以至于纽约客派驻香港的华女记者也叫苦不迭,在推特上抱怨她一张中国脸让她倒了霉,只有在白人记者同行的掩护下才能脱困;昨天又又一个日本游客被当成了大陆人打得头破血流;香港大学中的大陆学生在日益增加的人身威胁中也呆不住了,可能要大规模撤回深圳。
香港人会对大陆人有“种族”和“地域”上的歧视? 这也许是整个西方媒体所不能理解的,这也妨碍了他们对香港问题的全面掌握。
有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真是至理名言。香港年轻人对北京如此反弹,也是有深刻理由的,主要是香港回归20年来,香港人民基本没有得到什么经济上的好处。中共以为为了保持香港的长期繁荣稳定,把上层的寡头资本家哄开心了就足够了,结果多少年来经济走低,房价高不可攀,适合于年轻工薪阶层的经济适用房永远也盖不起来,让年轻一代的香港市民完全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与此同时,对岸的大陆却是财大气粗,一批批腰缠万贯的陆客涌入香港,带来了“文明的冲突”。
在殖民地时代,一块殖民地出了任何错误,都是统治国的错,也不管这些事是否和当地的具体环境文化还是居民有关。香港是殖民地,但是她的独特之处,也是她的悲惨之处,就是她还有一个越来越强大但是和西方主流越来越背道而驰的宗主国,中国。所以,在殖民地时代结束之后,她没有得到独立,她没有得到一个能“自己埋怨自己”“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的机会,香港出了什么错儿,都是北京的错儿。
一国两制根本上是不能自洽的,香港成功了,是“两制”的功劳,香港失败了,是“一国”的错误。
这公平吗? 既公平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