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觉晓惜别文学城
昨天在一个人的博文下面的评论中反驳了某位留言者,遭到他/她的连串反诘,本来想争一争。今早又看到边走边看66写的文章,惊讶地知道觉晓要告别文学城了,我遗憾之余,想留下几言,但是在遭到那么多咒骂和抹黑时都不曾关闭评论的觉晓,在这篇告别文下却关闭了评论,也许她去意已决?既然不能评论,就自己写几句,兼回答之前评论中的争议。
觉晓自言,看到论坛里对她博客争端的评论,有人提到她一直是做“佣人”这样贫贱工作的,感到寒心。其实我看,觉晓的“罪过”,不单单是在于她是做佣人保姆的,而是,这样一个“卑微”的人,居然有自信每天来晒自己平凡人的幸福,买了条鱼穿件鹅牌大衣,都能让她发现生活中的美。更孰不可忍的是,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居然也有思想对周边人的三观处世发表有时候还不那么客气的看法。数罪并罚,让一个用温良和顺的笔调写生活点滴读书笔记的人,成为文学城挨骂最多,最有争议的博主。
觉晓你也是,你既然工作档次不高,自个儿悄没声找个地方猫着不就完了?又怎敢高调出来晒幸福外加对旁人评头论足的。海外华人特别是美国华人,这个以中产高薪,开好车,住大耗子为主的群体,又怎能没有人跳出来骂你?
在美国,如果工作和收入没有高到一定的层次,是不需要缴纳联邦税的,这样的人群比例大概是47%。我开篇提到的那个争执,就是起于此,我把那个评论拷贝如下“
“哪有那么复杂,就是不想缴税养懒人呗。西方的民主制度是社会崩溃的罪魁祸首,不交联邦税的就不该允许投票。税缴多的应该一票顶多票。有人说老床没缴税,他这种开公司提供工作就业职位的也应该一票顶多票。当年Romney说了大实话‘美国将近一半的家庭不交联邦税’却得罪了各路烂人。美国一旦超过一半的家庭不交税这个国家就完蛋了”。
我就不提这个评论者的政治倾向了,看来在这个人的心目中,美国将近一半的人,因为收入不够高,不缴纳联邦税,根本不应该有投票权。那么同样靠钻孔子而免交联邦税的川普呢?因为他的公司提供了就业机会,所以应该一人多票。我就回了一下:
“川不交联邦税,你说他交了别的税;穷人不交联邦税,你为何不计算人家交的消费税? 川粉之嫌贫媚富,双重标准,可见一斑”。
这里面有一个思维误区,有的人以为不缴联邦税就是对社会没有贡献,此言差矣。穷人靠微薄薪水度日,购买柴米油盐都要交消费税,这也是对社会的贡献,更不要提这些人可能缴纳的州税和地方税了。
对我的质疑,这个人是如此回复的:
“我给你一块钱,你拿去消费了,是你对社会的贡献,还是我的?你们这帮社会的蛀虫得有多不要脸”。
他/她好像不理解,不缴联邦税的家庭,绝大部分都是有工作的,甚至勤勤恳恳打好几份工,拼命挣扎在贫困线上。在他们看来,穷人,也就是“社会蛀虫”,生活都是富人施舍的,
根据我的观察,剥夺穷人投票权的论调,在华人川粉右派中相当有市场。我以前对此还感到困惑不解,为什么来自一个没有民主的国家的移民,在异国他乡声嘶力竭地去反民主?读了觉晓现象,我明白了。觉晓是加拿大的,也许工作档次不高,如果来到美国,会不会属于那47%,我也不知道。她在网上随便发表点议论,哪怕是尖酸刻薄,也根本损失不了“高大上”华人的一根毫毛,还要遭到如此荼毒,而“社会蛀虫”们居然拥有投票权,万一选出一个让“懒人“吃福利的总统,那岂不更是反了天了!如此,大批高大上华人痛斥奥巴马的“倒行逆施”,狂热欢呼大富豪川普的拨乱反正,那就非常合乎情理了。
觉晓在文中写了一个给美国人当佣人的华人,一辈子默默无闻,最后却捐献一生积蓄给哥伦比亚大学设立汉学基金会。这是在告诉我们,小人物固然卑微如尘土,未必没有伟大闪光的时刻,人与人,不分纳税多少,在人格和灵魂上是平等的。美国华人,给吃福利的穷人起一个外号,叫“龙虾党”,源头是有的穷人用政府救济的食物券在超市换了龙虾。这乍一看令人义愤填膺,是滥用福利的确证。可是,从另一方面,逢年过节,穷人用政府救济拿回家几只远非奢侈品的龙虾,让节日饭桌增添一点色彩,让很少吃海鲜的孩子们多一点欢乐,是很过分的事情吗?杨白劳过年还包饺子给喜儿扯红头绳呢。穷人,贫穷的原因各种各样,也许暂时甚至长期地需要政府的救助,这样的人,究竟有没有权利去要求一个有尊严的生活?
觉晓并非只写针头线脑,我也读过她一篇文思考加拿大难民政策,混入恐怖分子怎么办?有人留言做类比,药厂半成品的粉末,哪怕有一点点污染,也要成吨的丢弃。川普儿子也把难民比作可能混入毒药的糖丸。我当时留言感叹,对“人”这个字的不同理解,乃至他们的出身高低贵贱,让我们彼此的交流如此的困难。
觉晓在文中提到《中国人的精神》,中国人是过心灵的生活,中国人是温良。可是鲁迅也说“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有人说共产主义把中国美好的传统给毁了。可是刘少奇还拉着淘粪工劳模石传详的手说,我们只有劳动分工的不同。现在共产主义不时兴了,两年前北京一个快递小哥剐蹭了一辆豪车,车主下车就连扇这个下人六记耳光。改开了,先富了,出国了,中国人的心灵状态如何呢?
人的职业和收入,固然和自身素质密切相关,但归根到底是一个社会分配的结果,人就象一颗色子,在社会这个大转盘的带动下,碰巧停在一个或上或下或高或低的位置。在美国,有一个网络俗语描述一个“高大上”华人的阶层,“湾区30万”,说的是在加州硅谷谋个码工码农的位子,年薪30万不在话下。我也曾经每天写码上百行,但也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FLAG的码工或我这样的半码工,他们创造的社会价值,真的就比普通的小学教师和保姆高吗?
我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