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说的是先天性肢残患者、辍学的职高生、农民的儿子、非著名青年诗人凯歌（原名陈凯）于9月24日，用悬树这样并不诗意的方式，结束了他21岁的生命。细读原文，凯歌自小身体残疾，生活无法自理，又因为家贫，读完初中后就被迫辍学回家了。孤独的他，在家庭的熏陶下和自学中慢慢地喜欢上了写诗，并一发不可收拾，诗最终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他渴望拥有真正的一技之长，离开他生活的那个小山村，不用做任何人的负担。于是 他去做义工以及不断写诗，并成为某诗刊的编委，他甚至还想去省城上个电脑培训班，希望将来能以此谋得一份工作。凯歌不但才华出众，而且心地善良，为了省一点住宿费减轻家人的负担，当时正念初中的他坚持回家住。这个年轻小伙子身残志不残的故事感动了远方的一个姑娘千里迢迢赶来与他相见，美好的生活似乎正向他招手。。。可是，最终摆在他面前的现实却总是那么残酷：他在家乡黔西县城只读了几天职高就因家贫而被迫辍学回家，想利用自己会写诗的长处而写的求职信也在网络上石沉大海；不想让家里背上沉重的负担而被迫放弃了去省城读书的想法；而他爱上的女孩在见面后当夜就哭着辞别这件事也许就成为了压垮他使他彻底放弃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读完这篇文章后我感觉得很心塞，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感叹他年轻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地随风而逝了，我在想究竟是什么使到这个年轻人坚决舍弃爱惜自己的父母家人而亲手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呢？在他短短21年的不幸人生历程中，身体残疾，生活贫穷，孤独彷徨每时每刻缠绕着他，偏偏喜欢幻想的他明知一些事情无能为力做到仍想要去追求（女孩），所以当现实中巨大的失望变成深刻的绝望时，那样一颗拥有远比普通人更细腻脆弱的心，就必定会被这个金钱至上功利为大的社会碾得粉碎。也许对凯歌来说，这是一个纯粹的为诗而生又为诗而死的诗人的归宿。可是，对于他的家人来说却很残忍，如果不写诗，凯歌的人生也许是浑浑噩噩的，但起码他可以过完一生，甚至可能长命百岁。悲剧并非不可避免，关键是看我们如何对待人生啊！

在文章的最后，作者列出了一长串令人触目惊心以自杀方式终结生命的近现代史上中外画家作家和诗人的名单，比如海明威、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叶赛宁、海子、顾城、老舍、王国维、三毛、张纯如等。为什么这些创造出许多好作品的作家诗人等艺术家却一个个选择自杀呢？我想一是这些艺术家之所以才华出众，具有非凡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因为他们的情感大多比普通人更为敏感丰富，对于人生的苦难有异乎常人的洞察，而这正是他们成为好诗人好作家的源头。因为这样，当他们遇到生命中的一些重大改变比如亲人/最爱的人离世、情感创伤、身体疾病、失业等等时，他们的孤独无助感和焦虑绝望感就会变得特别强烈，从而引发抑郁，以致孤独厌世，最后自杀身亡。名单中绝大多数自杀的诗人作家都多愁善感而又偏激固执，很容易就走上自我了结的道路。比如1925年俄国诗人叶塞宁于因精神抑郁在旅馆的暖气管上上吊自杀，1933年美国女诗人莎拉·蒂斯代尔服安眠药在纽约寓所的浴缸里溺亡，1941年饱受精神分裂折磨的英国女作家弗吉尼娅·伍尔夫投入马斯河自杀，1961年美国作家海明威在病症和精神抑郁的困扰下手持猎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2004年反映南京大屠杀的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因走不出抑郁症的困扰而用手枪在美国加州洛斯盖多自杀于汽车内。。。其次诗人作家多富于浪漫情怀，对具体的困难或对人心的险恶估计不足，他们追求的是完美的精神世界, 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的许多理想却总也难以实现，比如破产、失恋、被迫害、家庭矛盾等等，于是他们抑郁不得志，愤世嫉俗，然后是失望，最后是绝望，用极端的手段来结束自己的无能人生。这方面的例子也很多，比如1968年作家杨朔因不堪文化大革命中的迫害而服安眠药自杀 ，1968年 诗人远千里因文革的冲击一时想不开用刀片割颈动脉而死，1971年著名诗人闻捷不堪与戴厚英的“跨阶级恋爱”用煤气自杀，以及如今因家贫身残而上吊身亡的青年诗人凯歌。也许对他们来说选择自杀是一种对生活无奈的逃避，因为他们追求的理想、幸福与自由，根本无法在现实中看到希望。

可是，诗人和作家除了写诗和创作故事外，还应该首先是一个社会个体，还应有其它的生活角色和社会角色，比如他们同时也承担父母，夫妻，子女，朋友，同事或恋人等角色，也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这个世俗世界里，日常生活中也需要考虑柴米油盐和一针一线。所谓”水至清则无鱼”，面对无法逃避的现实世界，如果他们不能在艺术家与世俗人之间进行角色转换与平衡，就无法真正地融入现实中，就会被周围的人包括亲人孤立和抛弃，渐渐地他们的心理就可能会导致失衡，一时无法接受现实，于是下意识地做出自杀甚至杀人的自私行为。比如1993年极具争议的诗人顾城杀妻后自杀的惊人之举就是这种典型的代表。顾城虽然是现代朦胧诗派的杰出诗人，才华横溢，但他的生活自理能力非常差，言行举止极端不成熟，日常生活基本靠他的妻子谢烨来帮助打理。此外他还非常专制，因“嫉妒”妻子把爱分了一些给儿子而把他送走，样样要求妻子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做（比如要求妻子不能剪去长发）。可是即使妻子按其要求为他留了两条长辫子了，这个自私的男人还是有了情人，想当然的他还梦想享“齐人之福”，正当再也忍受不了他的专横幼稚的情人和妻子都准备离他而去时，他却高举斧头砍伤同甘共苦的妻子（后不治而亡）而后自己在一棵树上吊颈而死。可见一个多愁善感，妄念多，执着深而又孤僻的人非常容易走向偏执，最后唯有自寻死路！

对我来说，生活虽然不免有阴霾笼罩的时候，但更多的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平凡如我者自然不理解诗人和作家们内心的孤独和苦闷，可是我想人既然生于世上，起码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要对亲人有所交待吧，蝼蚁还尚且偷生呢，人应该学会如何从自己创造的作品中抽离出来。如果说非要在“自杀的诗人”和“平庸的凡人”之间作出选择，那我必定会选择做一个平平淡淡的普通人，因为我懂得平淡是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