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堂姐考上兰州医学院(家住师院之八)
来到兰州好几年,天天看到的是黄土山,喝的是黄河水,住的是黄土 墙黄泥顶的房子,走的是厚厚黄土面的路。不由得经常想念出生和住 了十几年的明清古都、又成为新中国首都的北京城,还有那些童年小 伙伴;也经常想起11岁以后曾经住了4年的湘西老家,美丽清澈的 酉水河,葱茏叠翠的山林,洁净平整的石板路,县城大方井里清凉甜 美的井水,还有众多长辈和同辈亲友。
图一 1950年代前期的西北师范学院校园
1955年秋季,我将要读高三了。开学前,看到西北师范学院正在 迎接新生。像往年一样,学院派汽车在火车站迎接新生,接回学校后 ,在学院正门(西校门)内设立迎新站,新生报到。某天我和弟弟经 过迎新站,突然想看看,不知道有没有从老家保靖中学(我在那儿上 了初一年级)考到西北师院来的学生。看了一会儿,没见到熟人,刚 要走开,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循声望去,正是老家 来的两个男生,一个姓易,另一个姓朱。在老家的时候,他们比我高 一个年级,也算少年时代的伙伴吧,见到老家来的人真高兴!
图二 西北师范学院西大门(应该是六、七十年代)
他们还告诉我们说,我六(堂)叔的一个女儿,我们叫銳姐的,也和 他们同车来到兰州,她考上了兰州医学院,我们更开心了。没想到从 湘西老家山区小县城考到西北兰州来的学生还不少呢。
那时的兰州医学院,前身是兰州大学医学院,1954年刚从兰大分 离独立建院。新校区在兰州东部的城关区,盘旋路附近的东岗西路上 ,相邻和对面,还有兰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甘肃省人民医院,甘肃省 防疫站等单位。与东岗西路相交的天水路上有中科院兰州分院,有在 建的兰州大学新校区(大约56、57年,兰大从市中心黄河之滨的 萃英门迁到盘旋路新校区)还有不少研究院、设计院等等其他
单位。 两条大路相交处的盘旋路一带,兰州饭店大约也是在那前后建成营业 ,。。。。
从位于兰州西北方位安宁区的西北师范学院到那边去有些远,约好星 期天和他们一起到兰州医学院去看锐姐。
后来锐姐在周末也常到我家来,吃顿饭,说说话。她父亲身体不好, 劳动力差,家里弟妹多,学校给她发放助学金,我父亲每个月给她5 元钱作零用。她很快就有了男朋友,再后来我父亲被打成右派, 也就不大来了。锐姐长得很好看,她的男朋友是当时在兰州大学中文 系二年级读书的广东学生,因为和他们乘坐同一列火车来兰而相识和 交往。
见到从老家考上大学来兰州的锐姐,我的父亲母亲很高兴,非常关切 地问起我们离开后老家的情况,特别是龚家亲人们在土改时有没有被 划地主成分,有没有被斗争等情况。
其一是因为,1950年前后,我们在保靖的时候,47军也还在那 里,常见贴布告,开大会,枪毙人,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不过挺吓 人的。比如,知道一个叫彭金诺的人,与我家在同一条街上,他家有 一个女孩是我初一的同学。原来只知道这人解放前当过保靖一个中学 的校长,1950年竟被枪毙(80年代被平反)。网上搜索发现, 这个人有一个杰出的儿子——彭司勋(1919.7.28——), 1950年海归的留美科学家,药物化学家,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 近百岁了。
其二是因为,留在老家的几户龚家人,每家都有几亩山上水田。二十 年代中期,川军熊克武部兵败过境、祸害保靖过程中,曾祖父遭兵匪 绑架勒索。花重金赎回后,老爷子的家产和精神都遭受重创,他决定 把生意关了,并给儿子们分家。把剩下的三处房产和一些田地, 分给5个儿子家,让他们各自过日子。每家都分到两三间住房,还有 不多几亩山上的水田(大约三、五亩,不很清楚),出租用,可收些 地租做口粮。
我祖父是老大,只有我父亲一个孩子。从曾祖父那儿说 起,我父亲是长子长孙(可不知道为何,大排行是老五)。 1935年,祖父随母亲去北平与父亲团聚,之后十几年, 属于我祖父的那几亩地,就由四公照看,收益也归他。祖父1943 年在北平病逝。
1947年——1951年,我们回老家居住时期,二公二婆已去世 ,由他大儿子(大排行老六,就是锐姐她爸)继承了住房和田地。二 公家第三个儿子(大排行老八)开店做生意。三公老两口自己过,四 公老两口和唯一儿子(排行老十二)一起过,(五公去世)两位五婆 也和唯一儿子(排行老十三,是父亲最小的堂弟,年龄与我姐相仿, 1950年高中毕业参军)一起过。大体还是维持二十多年前分家时 的状况。我家和这几家都有几亩地,用于出租。
1951年,当地尚未开展土改,我们随母亲去兰州之前,按父亲从 兰州来信的嘱咐,把我家那份地契送交给当时土改负责人,表示放弃 土地所有权。之后几年不了解家乡亲戚们的情况,父母很是挂念和担 心。
见问,锐姐明确地告诉我们说,在1952年的土改运动中,“我们 龚家人,没有一个人是地主,也没有人被斗争”。只是各家原有不多 的几亩出租土地,因为自己不种,都被没收分给农民。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一些。
关于房产,那是早年曾祖父生意做得比较发达时期盖的房子。两处大 的是前店(有两个很大的柜台)后家,院墙很高,院子面积比较大, 房间多些,当年是分给两家同住的。其中一处分给老二和老五两家, 解放前就租给银行用。另一处,本来是分给老大(我祖父)和老三两 家的。从30年代起,二公的三儿子(父辈大排行老八)就借临街的 店铺开店,也住了进来。久而久之,这一处房子就成三家共有了。解 放后我们出来了,这处房产被政府机关占用,不知道用什么理由。锐 姐说,八叔搬走后,生意做不成,就去赶马车,三公三婆也搬走了。
我们姐弟兄妹四个,只有姐姐一人是在老家祖屋里出生的。将近20 年后,1947年、1948年,母亲在老家两次伺候姐姐坐月子, 姐姐的两个大孩子先后在老家祖屋出生,20岁的姐姐有了两个孩子,40岁的母亲两度当外婆。
不久,局势陡变,姐姐带着这两个婴儿和她的婆母从这里走出,到常 德,转长沙,转广州,坐船去了台湾,追随已先行从南京(随国民政 府教育部)去台湾的她丈夫。刚到台湾还有信来,后来就杳无音信, 生死茫茫两不知。
二十多年后,尼克松访华后不太久,一封贴了好多邮票的美国来信, 寄到了我家祖屋老地址:“湖南省保靖县联甲街悦达祥号”(悦达祥 是当年八叔的商店招牌),收信人一栏,写上了我父亲、母亲、我和 弟弟四个人的名字。当时,保靖龚家人多已不在县城居住,有的去了 乡下。大概邮局是多方找人打听,估计最后是找到八叔了,他知道我 家在兰州西北师范学院。多时之后,信封已经磨损、反复粘贴了的这 封信,终于送到兰州我老爸手上。那是1947年在老家出生的姐姐 的大儿子,写给他外公外婆的第一封信,当时他在美国留学、工作, 也是姐姐离家多年后的第一个信息。
记得那时,大学里还是军宣队在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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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nov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