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山日记（13）之4月7日

四月七日

今天的工作进展很顺利。一个技术问题像拦路虎一样困扰了整个团队一两个月。为了解决它，这个组都像猪八戒撞天婚，两眼一抹黑，双手四处乱摸，没少把桌子腿儿当成美女的胳膊，做了太多的无用功。不过也难怪，这的确是个跨界难题。懂得渗流力学和微分方程远远不够，还得懂得数值分析还有随机算法。组里的小弟折腾不出头绪，也只能拉我这个老鸟来堵抢眼。查文献，改代码，做数值实验，再画图分析，干了几轮儿，终于找到了病根儿，还开出了药方。把方案丢给做数据同化的同事，我终于可以轻松一下，评审积压的文章，修改自己的文稿。

工作闲下来，就会找人说话。我是一个管不住嘴的人，不但吃得多，而且说得多。以前吃得太多，不小心把自己肚子搞大了。为了减肥，好不容易养成了跑步的习惯，却因为新冠疫情的流行，再也不敢出门儿。言多必失，我也知道话多了得罪人，可是想改却改不了。少年时代，我没少写标语来激励自己，比如说抄录孔夫子的话：“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屋子里挂满了条幅，并没改变我话多的毛病，倒是练就了书法的基本功。结果，我又多了个吹牛的本钱。见到别人写毛笔字，一定找机会炫耀一把，吹上一通。后来我终于搞明白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多这个毛病，是没得治了。所以，我就认命了，逮着机会就会插一杠子，只求痛快一下嘴。

有道是，话逢知己千句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同样的事情，可以说出不同的道理。同样的话，有人爱听，有人就不爱听。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很多新闻话题，都会引起微信群里的讨论。通过讨论，人们会发现新朋友，也会界定出新敌人。如果友谊的空间是3D的话，那么三根坐标轴必然是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距离，取决于彼此的三观坐标。三观相同的人成为老铁，常常在微信群里共振。三观相近的人会形成同温层，拉一个微信小群，彼此取暖。三观不同的人自然是微信群里的对手，隔着键盘论战。换做平时，微信聊天是生活中的调节，朋友们犯不着为不同的观点生气上火。可是眼下大为不同，家里憋得蛋疼，只能靠着键盘和世界互动。有时候，保卫自己的观点，差不多就是捍卫自己尊严。这样一来，微信群里常有唇枪舌剑，把友谊的小船戳得到处是窟窿眼儿，沉船时有发生。

在话痨眼里，到处都是话头儿，是个事儿都能拿来说道说道。比如说，我写这个“教堂山日记”系列，同时在美国的“文学城”和中国的“简书”上连载。为了方便国内上不了文学城的朋友，我在简书上同步连载。我知道简书规矩多，所以在选字用词上很小心，生怕就犯了忌讳。前面几篇一直都没问题，一直到了4月4号清明节那天的日记被简书封禁。为了解禁，我修改了几次，仍然无果。之后，4月5号的日记，照样被封禁。我猜想，大概是我的日记中有“新冠病毒”这几个字，简书怕“新冠病毒”从我的日记中扩散，所以把我的日记给“隔离”了。

知道简书不容易，当小媳妇儿做不了婆婆的主，我不再费时间去申诉解禁，开始在朋友圈和微信群分享文学城的连接。没成想，在一个本地的微信群里，居然出现了腾讯的警告“This group has been reported by users for violating platform rules.”额滴个神，近些天好像只有我在这个群里分享文章，难不成我是罪魁祸首，被人举报了？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来着，“简书”成了“禁书”，“微信群”里遭遇“举报信”。想来想去，莫不是因为4月6号我提到了Andrew杨，让他的粉丝气不过，举报我造谣？其实我没说他什么不好，只是表达了我的观点：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的肤色自豪过，当然也没有自卑过。

我们的总统，比Andrew杨更能引起争议。我向来不愿意参与左派和右派的争论，因为我既没有加入民主党，也没有加入共和党。对川普川建国同志，我最近的确有一些意见。我的观点，并不是来自CNN或者纽约时报，而是万里之外我的农民老爹。昨天老爹在下地干活之前给我打电话，很担心美国的疫情发展。我爹说，美国为什么没有在2月份就采取措施，川普总统把整整一个月时间都浪费了。我告诉我爹，总统并没有浪费时间，在2月份，他忙着应付弹劾呢，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工作。我爹没心情听我解释什么民主党共和党的争斗，仍然批评美国总统失误，然后就愤愤然拎起镐头去种花生了。

我觉得我爹的话不无道理。要是美国早点行动，那今天的确诊人数，未必会冲破40万人大关。我找了几个同温层微信群求温暖，有人赞同有人打脸。赞同的人说川普应该早点儿跟意大利甚至欧洲断航，反对的人则说川普不能得罪所有的朋友；赞同的人又说，美国应该早一点儿发居家令，反对的人又说居家令会让很多人丢了工作；赞同的人说，总统应该听从CDC专家意见，反对的人又说，是CDC有人故意误导总统。Bla Bla Bla，不管怎么说，都有针锋相对的意见。

谈到发布居家令的时机，我想起了赵本山的小品《不差钱》。小沈阳说：“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死了，钱还没花了”；赵本山说，“人生最最痛苦的事情是人活着呢钱没了”。是否封城，总统考虑的是经济。封早了，人活着，钱没了；封晚了，人死了，钱也没了。有中国、韩国和意大利的统计数字摆在面前，总统真的不应该接连说33次小瞧新冠病毒的话。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祈盼上帝给我们总统够用的智慧，千万不要把美国带到全民免疫的路上。

今天，美国代理海军部长Thomas Modly辞职了，因为他把罗斯福号航母炒作成了一个争议性话题。前舰长Brett Crozier群发邮件，揭露舰上新冠病毒爆发，最后被媒体刊载，成为新闻事件，从而航母上的水兵们得到了医疗救助。Modly把Crozier解职后，水兵们向Crozier欢呼致意，社会上也有很多人把Crozier当做英雄。为此，Modly不远万里飞赴关岛，去训斥那些水兵，并把Crozier称为幼稚的蠢货。Crozier投书媒体为水兵请命这件事儿，各方评论迥异，可谓冰火九重天。Modly过于较真儿，砸掉了Crozier饭碗，还要再吐一口唾沫，是有点儿过分了。

朋友之间的争论，千万不要像这位代理海军部长这样执念太深。凡是都有一个度，差不多就行了。Modly步子太大，扯到了自己的蛋，砸了自己的饭碗。当然了，和那些气场强，执念重的朋友来往，也要适度拉开距离。朋友气场越强，距离就应该远点儿；朋友执念越重，说话就应该更加小心点儿。不管是谁，憋在家里都心烦，看着那些统计数字都上火。人焦躁起来，就不那么宽容了。所以，保持点儿距离有益于维系友谊。这是我今天的心得。

在下就是江湖人称“吃鸡不吐骨头的王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