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的善终

电影《教父》是描写黑手党的片子，里面充斥着罪恶与谋杀，但也不乏有益的人生教诲。在酒国文化里，甚至有人把杜月笙判断人的经验奉为人之相与的圭臬。《教父》细致地描写了三代教父的兴起，两代教父的灭亡。教父之兴固然惊心动魄，但教父之死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刻。自我感觉，两代教父之死对一般人生有一定的启示意义，试讨论如下。

影片中，Corleone家族曾有三代的Don，他们先后为，Vito，Michael，和Vincent。这个Don，在中国文化里，叫大当家的，家族内部称教父，对此另有专文讨论。Vito和Michael二人带领Corleone家族干下不少罪恶勾当，但都及早地把权力转移给下一代，自已归于平静，安渡晚年。Vito把权力移交给儿子Michael，自已含饴弄孙而去，Michael把权力移交给侄子Vincent，自已晒着太阳而去。

影片结尾处，一个空旷的大院里，Michael一个人在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夕阳西下，一阵风起，他突然从椅子上歪下去，电影就此结束。那一歪应该是Michael生命的终结。这个镜头经常在我脑子里出现，既凄凉又温馨。对黑手党大佬来说，生命能以如此平静的方式终结，可谓善终，按印第安人的说法，He died a good death。

有首电视剧插曲唱道，好人一生平安。在歌中，这句话是祝愿，而不是断定，但唱得大体不错。回首一生，我没有作恶，堪称好人，到目前为止，基本平安。只是不知最后那一歪是否能象Michael那样。

年轻时，死似乎离自已非常遥远，于是觉得这点期望实在是微不足道。日过天顶，人经沧桑，如今再思量，方觉这一期望相当过分。据社会学学者统计，多数享受公费医疗的人，百分之九十的医疗费用都花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我何德何能？老天凭什么要眷顾我？其实，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并不指望老天眷顾，自已一直在努力。

人的一生，从理论上讲，有无限多的选择，然而，在实际生活中，有现实可能性的选择相当有限。对有限的选项进行合理选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从古至今，关于人生的说教形形色色，令人眼花瞭乱。作为一个具体的人，我们经常觉得公说的有理，婆说的也有理，于是，左右摇摆，不知所从。部分认真且执着的人试图用自己的一生来验证一种说教是否成立，为此他们常要付出一生的代价。歪倒之前，方出善言，此路不通。

两位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的抽象人生似乎与中国道家的说教相当吻合。道家主张顺其自然，据此可以推出，在有限的选择面前，有天分处，率性而为，无天分处，量力而行。这一命题在原则上简单明了，具体操作却不容易。两位教父的具体操作则可圈可点，年富力强时，率性而为，在江湖上纵横捭阖。年老气衰时，量力而行，及时放弃前呼后拥的威风，该看孩子的看孩子，该晒太阳的晒太阳。我想他们晚年的心境是大致宁静的，而宁静能致远。

若有这样一件事，它没有功利，没有害处，甚至还有点琐屑，在旁人看来，属于浪费时间，但自已愿意去做，重要的是，在做的过程中，一颗喧嚣的心能平静下来，那么，这件事就值得去做。皇上修钟表，大臣打傢俱，歌星织毛线，教父看孩子，如此等等，都属于这样的事，本篇就是这种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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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码字期间，脑子里隐现过某种淡淡的幽伤，叹息，及说不清道不明的若有所失。平日里中国音乐听多了，首先想到的是电影《活着》里的主题音乐，似水流年。直觉上，二者意境相配，可总摆脱不了维纳斯穿马褂的感觉。于是，一声叹惜，罢了。读了股聋网友《别跟我说你是无辜的》一文，脑洞大开。股文也以《教父》为引子，文中插入其主题音乐。那段音乐放到这里，绝配。追求完美，人之天性，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请听教父的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