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年后的我们 (Brave New World)
600 年后的我们
——Brave New World
在博主文取心的《老母鸡变鸭》一文中读到这么一句:你爹妈把你生的真好,从小脚趾到脑门芯都灌满了乐观主义的肥皂泡,笑口常开,就是粑粑也能吃得满口生香。
想起一本书,一本“制造快乐”“保持快乐”的书——阿道斯·赫胥黎(Aldous Huxley)的《美丽新世界》。中文维基中此书與《一九八四》和《我們》並列作為世界三大反烏托邦小說。
对于经历过斯大林时期、经历过麦卡锡主义或文化大革命的人们来说,对那种没有个人自由的集权统治、或个人自由随时可能失去的白色恐怖是刻骨铭心的。从现今世界范围来看,除了几个少数专制国家, 似乎我们人类发展的轨道离“1984”渐行渐远, 或者说大家还能对“1984”保持高度警戒的态度。毕竟此书中“The 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这种状态还能继续让我们这代人和父辈们感同身受且记忆犹新。
《美丽新世界》的时代背景则为未来的600年,是我们未曾经历过,但可能是正在一路小跑前往的世界。
人类对未来的设想针对不同侧面出现过很多种模板。 《星球大战》让我们见识了在星际中神奇穿梭的交通工具以及战斗武器; 石黑一雄的《别让我走 Never Let Me Go》 揭示出人对自身“健康”发展的局限与探索,然后生产出“克隆人”来为自然人治病延寿;《未来世界》中的机器克隆人(AI)则有意取代了自然人,成为一个人或一个小集体控制世界的一种手段。
Futureworld (1976)
《美丽新世界》对未来社会作了这样一个界定:这是一个高度文明化的社会,社会群体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类似于印度的种姓制度),分工细化,所有人都安居乐业,没有生老病死的自然进程,没有家庭、伦理、道德等的关系与标准,也没有世袭,个体和社会的终极目标是“服从分配、保持快乐”。
这个社会中的人按照希腊字母依次分成五个等级,由上至下: Alpha, Beta, Gamma, Delta, and Epsilon;更神奇的是每个等级由不同颜色的衣服来判别,Alpha级别的穿grey颜色的衣服, Beta级穿mulberry色的, Gamma群体穿green色, Delta穿light brown, Epsilon则是黑衣裹身。
对于每个个体, 程序化的设定与教育从精子、卵子阶段就开始了,从胚胎的形成到成人,经过了一系列的“洗脑与睡眠”教育,制造出“快乐”的人。为了“快乐”,人的其他情欲都被剔除了;“喜怒哀乐”只剩下“喜乐”,人们根本也不知道七情六欲为何物。没有激情,没有想象力,没有创造力,有的只是苍白的快乐和维持快乐状态的“索玛”(一种药片),到处一片和谐景象。
全部由试管婴儿组成的新世界,他们不能接触旧世界的文学与宗教。《圣经》与莎士比亚的作品作为旧世界的产物被列为禁书。索玛药片,以及各种简单消遣的娱乐电影让人们消磨时光。新世界的控制者告诉来自旧世界的“野蛮人”约翰,他给他的人民设定了一个安全稳定的社会,这是快乐的大本营,多么的来自不易!这本书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The World Controller is manipulating you!”
说起这位“新世界的控制者”,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设定,他通晓新旧世界,他博览群书,书房内藏有圣经莎翁雨果托爷等各种书籍,他告诉“野蛮人”约翰,那些书他都读过,但为了新世界人民的快乐,他禁了那些书籍。
这是我们所向往的新世界吗?作为旁观者,我们聪明的读者们一定不会认同。没有个体的多样性,整齐划一的行为,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多么虚空的世界,一个乏味无趣的社会,无聊透顶。但作为小说中当事者的“快乐人”群体,又有多少会质疑那种“快乐”呢?书中的三个男性(John-The Savage, Helmholtz Watson, and Bernard Marx)都有这样类似的感慨。除了那位来自旧世界的“野蛮人”约翰,另两位是新世界的当事者,其中一位是在制造过程中出了一丁点差错,另一位则是不可知个人因素。
即便我们聪明的读者们不认同那样的“未来社会”,但我们是不是正在朝那个方向发展呢?将来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吗?
我们可以观察到一些现有迹象:试管婴儿技术已经成熟,没有生育能力的人或不想生育而又希望有孩子的人(单亲妈妈,单亲爸爸,同性恋人)会愿意尝试试管婴儿。由于各种原因,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试管婴儿而不是自然生育?进行基因编辑以改变人体的各种部件,也已经有实例发生。关于在人体中植入芯片以获得各种便利的研究,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实体验证。
上面讲的是物理概念的“生命制造”,至于各种观念的变化模式,群体认识也一直在不断“集束”化发展,显示出其“趋同性”特点;人们在不断宣扬“求同存异”与“包容”,但作为演变结果,则往往是吞噬性的“存同灭异”。各种层次或侧面的现象很多,比如中产阶级的标配是:有房,有车,有家庭孩子,有稳定的工作。在华人群体中,这种趋同性更加明显:自己拼命赚钱(打工,做生意,置办房产,做房东,油管上做节目一日多播,等等),还要督促子女拼命爬藤。
想起一个笑话。一个人生规划专家对一个在海边晒太阳的渔夫说:你现在要拼命打鱼,赚很多钱,办公司,然后雇人工作,自己就可以去海边度假晒太阳。渔夫反问:我现在不就是已经在海边度假晒太阳了吗?
渔夫不能理解,在海边晒太阳并不是“人们”真正的目的与终极目标,人们追求的是达到这个终极目标的过程,一种不知不觉中形成的程序设定或途径。我们的生活就被这些“奋斗程序”所控制着。
最后再讲讲意识形态的“趋同性”,这里的意识形态不再是传统的共产主义、资本主义或民主体制、极(集)权体制那些概念,而是“追求快乐”的意识形态,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在我们的社会中,“政治准确”已经扼杀了或者隐藏了人们的真实想法,成为了全球通用的意识形态。不管你是喜欢“说话”的人,还是不怎么“说话”的人,慢慢地、慢慢地,都会学会“沉默是金”,学会如何避开导致争吵的话题,学会一开口先来一句“我不懂政治”、“我们要海纳百川”……渐渐的,这些被迫的无奈的“语句” 成为了一种强迫性思维,成为大家写作聊天时必先甩出的口号式语句,最终成为了一种习惯,甚至成为了一种修养被赞美。这种强迫既来自他人也来自自身,因为这样不会打破大家安静快乐、与世无争的生活,不会打断大家唱歌跳舞旅游追剧的活动。在社交中,“FOMO”(The Fear of Missing Out)控制了人们焦虑的情绪。在社会的程式化和攀比中, 我们渐渐迷失了自己而完成了社会统一。
读了这本书以后,想到书中的快乐索玛药片——全民皆需的合法药片。看看当下,我们已经行走在寻找快乐的路上,因为生活已经很艰辛了,要给自己减压,保持良好的心态。眼看“德云社”在不断蓬勃发展,就知道人们是多么愿意花钱寻开心,畅快笑一通。同墙内朋友聊天,则更是容易触犯禁忌,不能说中国不好,不能说政府有什么问题,要是说了的话就会被认为是个只有负能量的人,让人烦。
实际上,认为你烦的人和你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他们也不一定是既得利益者,然而却会自觉自愿地和统治者保持统一的步调,愿意积极维护和谐的局面。这也很难说是被洗脑的结果,更多的是我们已经自动摒弃了让人不悦的东西,有了一种自给自足的“精神快乐法”。从这一点上说,我们不仅超越了前人食用鸦片的方法,或者通过宗教获得安慰的方法,我们现代人似乎还超越了《美丽新世界》中的未来人,不再需要按管理者的要求使用物理性药物,21世纪初期的我们已经能够主动自觉保持快乐的精神源泉。这点估计作者也未能预料到。然而, 我们真的快乐吗?这就是我们追求的生活吗?
下面两段话好像是木心说的,一段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好像真的在思想,用肉体用精神来思想;后来的,一代代下来的哲学家,似乎是在调解民事纠纷,或者,准备申请发明专利权。
还有一段:第一批设计乌托邦的人,是有心人……到近代,那些反乌托邦主义者才是有心人了。
对了,上面提到的石黑一雄《别让我走 Never Let Me Go》,也是一种反乌托邦式的构架。
我很佩服那些写预言假设的人。那些作品,最初读的时候可能只是觉得蛮好玩的、甚至不以为然,但以后某一天会突然觉得我们已置身其中。
三部反烏托邦小說,《我們》的作者为尤金·扎米亚京(Yevgeny Zamyatin),完成于1921年,一问世即被前苏联列为禁书。《美丽新世界》出版于1932年。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于1948年写了《1984》。
除了看到网友文取心的那段,这几天还看到了更多网友的欢天喜地……新世界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快乐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有一个假设:遵从上帝的亚当夏娃有着快乐的生活但没有自由(的思想);偷吃禁果以后的亚当夏娃,他们失去了快乐,但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