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了119天之后
截至到上个周二(10月27日)午夜,墨尔本人被州政府禁足了整整119天,创造了世界纪录。
在这段日子里,全市实行宵夜,禁足,不许串门,出门必须戴口罩,出行5公里以外要许可证。除了超市、食品店、药店、医院以及其他少数生存必需的行业以外,就业者一律居家工作。直到两周前,大中小学全部网课。
州长丹尼·安竹思每天早上11点发布新闻发布会,亲自发布疫情报告,答记者问。虽然很多人骂他“法西斯”,虽然常有业主集会游行要求复工,虽然媒体和法庭不断追责州政府入境隔离管理失职而造成二次疫情;虽然墨尔本经济损失严重,但是他就是不松口,非要等到14天平均感染率降到5人。10月27号,墨市的平均感染率为4.6人,我们四百多万墨尔本人终于获得了“解放”!
(上图:两周前的墨市空城)
我目前代课的学校从上周一开始已经全面恢复面授,每天去学校上班也给让我有了“正常”生活的感觉。 这家学校对疫情的防范管理很周到,每天所有师生到校都要测体温,登记时间、电话,每间教室和办公室都备有消毒纸巾和消毒液,另有保洁人员不停地消毒擦拭。在校期间所有师生都必须戴口罩,每次收发作业前后都用消毒液洗手。
目前,戴口罩讲课应该是对我最大的挑战了,嘴巴闷在口罩里说话不到5分钟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只好征得孩子们同意摘下来讲课,等需要在教室里走动时再戴上。
孩子们在119天之后回到学校,见到自己的朋友和同学格外亲切,几乎我问到的每个学生都说复课太开心了。有个8年级的孩子说:如果是以前,我自己都不会相信我会说想念学校,这次还真的想念学校了!
上个周二也是高三毕业班离校备考的日子,可以说是她们中学生活的最后一天。以往这一天被叫做Mark-up Day ,中文可以翻成“毕业恶搞日”。这一天学生们从天使变魔鬼,我以前学校的学生曾闹过打广告出售学校的恶作剧,还给小同学头上身上泼彩胶,闹得家长不得不给孩子买新校服;还有一年她们把教室的门钉上不让小同学和老师们出来,把学校的日程搅得一塌糊涂。男校的学生就更恶了,给老师的车上、脸上甩鸡蛋,图油漆,无恶不作。
虽然比起往年,今年这间学校毕业生的小把戏真的谈不上是恶作剧。那天她们把头发扎成两把刷子,穿着当年小学的校服,一早等在校门口给老师的车子和低年级孩子的头上撒纸屑;学校的走廊和教室门口满是滚动着的彩色气球,让校园里充斥着气球被踩爆时的尖叫声,但是这些被疫情压抑着的小调皮,还是让我感受到了回到学校的真实,也是这一年来我经历的最欢乐的气氛。
那天高三的学生有个告别学校的仪式,仪式在学校中间的庭院举行,只有毕业班的学生和老师在现场,低年级的孩子在自己的教室里看直播。仪式的最后一项是播放学生自制的录像片-从入学到现在的学校生活集锦。看着这些女孩子在屏幕上一年年长大起来,她们的笑脸让我这个陌生的老师心里充满感动。放学了,毕业班的孩子们仍在庭院中依依不舍,拉手围成一圈儿哭着、笑着、唱着、跳着。突然天上飘下一阵细雨,好似孩子们的不舍感动了天空,她们终于忘掉疫情的禁忌,三三两两抱在一起,让泪水和雨水尽情流淌。。。
墨市的高考已经在进行中,这一年我们做老师的不容易,学生也难,而毕业班的学生更是经历了不寻常的洗礼。她们这一年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恐怕只有将来的她们可以回答。
(图:学校毕业恶搞日)
说去失去,几天前我还失去了一位非常可爱的朋友。她是个面庞靓丽,性情爽快的上海女子,三年前查出脾脏癌变,只有50几岁。以前总有人用银铃来形容女人的笑语欢声,她就是一个有银铃般笑语的女子。中国女人很少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的丈夫,我却常听她夸赞自己的老公,每次提起老公和儿子都是赞不绝口,并伴随着银铃般的骄傲的笑声。她还是我文学城博客的忠实读者,她老公的一句话令我哽咽泪目: 黑贝王妃这次永远失去了一位粉丝。。。
(图: 摘一朵邻家的玫瑰,送给我的朋友!)
这一年,新冠肺炎让这个世界失去很多,我们每个人都失去很多,或是自由,或是工作,或是收入,乃至生命。被关了119天之后,墨尔本人试图找回正常的生活,可是所谓的正常很多已是过去,比如生命。既便是可以恢复的,大多也要等待时日。
有人说这次疫情使人学会等待,但也有人等得不耐烦了,我属于后一种吧。解禁不到一周里,我第一时间剪了头发,第一时间去城里逛了店,第一时间约了朋友咖啡,第一时间订了出去吃晚饭。。。别的都还好,出去晚餐的确是太仓促了些。
周三是州政府解封餐馆的第一天,周二傍晚我们散步时看到一家喜欢的越南餐馆正在布置餐场,就进去预定了第二天晚上的二人餐位。我这几个月做饭真的做够了,好容易可以下馆子,为什么不呢?想得挺好,周三又是个好天气,傍晚夕阳如火,坐在外面也不觉得冷。可是没想到,两碗越南鸡粉的愿望足足让我们在外面坐了一个小时才得以实现。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暖暖的亮天,鸡粉上来时已是万家灯火,凉风习习的夜晚。结账时老板一个劲儿地抱歉,说没想到堂吃的客这么多,外卖也没减少,一时人手不够,失了节奏。他还说:你们过几天来就好了。我也后悔已经等了119天,为什么没有再多等几日?
(图: 等不及下馆子的墨尔本人)
这次解封也是逐步进行的,现在我们还不能去度假屋,不能去郊区旅行,不能10人以上聚会。。。明天是一年一度的墨尔本赛马节,全城放假,但是赛马场将只有马和骑手,没有观众。赛马节看不到花枝招展的女宾和她们头上五彩缤纷的帽子,听不到万马奔腾和震耳欲聋的欢呼,这还是赛马节吗?就好像上个周末澳洲足球总决赛,有史以来第一次被迫从墨尔本搬去去昆士兰举行。那晚,我们区所在的俱乐部连续第三年赢得冠军,前两次赢的时候,整晚,乃至于整个周末,街上和邻里的欢腾此起彼伏,今年却只在终场的喇叭声之后听到了邻居家爆发出的一声尖叫,这还是墨尔本吗?
解禁后的一周,墨尔本已经连续三天0感染,但是,119天禁足之后的康复之路是漫长的,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疫情,我们还是要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