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语文教语文的一生(46)
我学语文教语文的一生(46)
赴京修订教材,住在沙滩后街
1986年8月1日,在太原,人民教育出版社(以下简称“人教社”)高中语文分编型教材实验工作会议。报到当天晚上,《写作》责任编辑王连云老师告诉我:“国正先生与我研究,决定请你参加《作文·汉语》的修订工作。这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呀!”
9月9日,人教社发公函到华中师大一附中,李水生校长欣然同意。我于9月21日到北京人教社招待所报到。
从踏上开往北京的特快列车那一刻起,心情激动,思绪难抑。
遥想二十年前的8月18日,我被选为武汉市的红卫兵代表,第一次到北京……
1966年11月26日,我奉湖北省实验师傅学校“革委会”之命,带领短训班部分红卫兵,第二次到北京……
我第二次来北京时,找到了我的发小刘先旭,他请我去餐馆吃了一餐大米饭,那是我在北京吃的最美的一餐了,因为红卫兵接待站每餐吃的都是杂粮窝窝头。先旭看到我穿的一双球鞋,就说:“北京天冷,穿球鞋会冻坏脚的!”吃完饭后,马上去商店给我买了一双棉靴。他时任国家二轻部部长秘书。
弹指挥间,二十年一晃而过啊!
我到人教社招待所报到后,下午与王连云老师见面,他带我出去熟悉人教社院内和周边环境。人教社当时在沙滩后街55号,出大门向右走几步,就是景山公园的东门,向左转不远,就是著名的“五·四”大街,还有“红楼”。人教社大院里更有许许多多的文人轶事。我们边走边聊,他说,这次修订教材,人教社还请了你的老朋友、北京的张必锟先生,还有一位新朋友是江苏常熟中学的朱泳燚老师,朱老师可能要晚一点到。张老师上午报到后就回家了,他明天早上来招待所,住在你隔壁。张老师可是老北京了,更是人教社的老朋友。他熟悉北京,更熟悉人教社的人和事。你这次跟他住在一起,可以随时听他讲故事了。
我们转了一圈回到招待所,王老师让我先休息休息,他到时来请我去食堂吃晚饭。我谢谢他说,“我准备去看看老同学,明天早上,我们共进早餐吧!”
当我找到住在月坛街的发小刘先旭家时,他已经下班在家。我们聊往昔,不胜感慨;谈如今,知足常乐。他知道我这次来京任务繁重,一个人住招待所个把月,叮嘱我注意加强锻炼,保重身体。在他家吃了晚饭后,他送我去乘车时说,你如果有时间就打电话给我,我约李小怀、郭进军两位校友一起来聚一聚吧!
第二天早上,跟着王老师去食堂吃早餐。人教社食堂的早餐实在是品种多样、价廉物美,我吃了两个鲜肉大包、一碗稀饭加一小碟咸菜,吃得真的好香啊!
上午,张必锟先生来了。我们虽然只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但一见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我为这次能与必锟先生朝夕相处、一起工作,感到非常荣幸,更觉得机会非常难得。三年多来,先生对我是关怀备至,不仅关心我的试教工作,高中刚开始试教《文言读本》,就不远千里,亲自到我们实验班上文言文诵读示范课。而且关心我的两个女儿。1985年,他与人教社中学语文室的几位编辑去香港考察,先生特地买了一台英文打字机,返回北京途中,在武昌下车到我家,送给我的两个女儿,并鼓励她们一定要学好英语。
张老师一见面,就高兴地说:“你这次来北京,我们要在这里住一个月时间,真是太好了!”
王连云老师说:“培永这次来,是国正先生点的名。国正先生非常重视这次修订工作,他最近在“八大处”参加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等会议结束后,准备在中学语文编辑室,开一次《作文·汉语》修订工作会议。”
王老师说,一个月时间非常紧张,国正先生嘱咐我们先按原定计划开始工作。
【附录】怀念发小刘先旭
李培永 2018年1月13日夜于新泽西
2017年12月29日,我在美国新泽西。首义路小学发小秦娟英微信告诉我,我们的发小刘先旭,因肺纤维化已于12月16日在北京协和医院重症室住院治疗。先旭的高中同班同学戴曼丽去医院探视后,向同学们报告病情时说,已经上了呼吸机,病情非常严重!
2018年1月13日上午,传来噩耗!刘先旭因病去世!
我与先旭小学同学六年,一年级到四年级在“老关庙小学”。他住在7435工厂的工人宿舍。从他们家出来,穿过张之洞路,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大约20分钟就到老关庙小学了,那时学校周边都是菜地。我们读到四年级时,学校整体搬迁到新建的首义路小学了。
在老关庙小学期间,他一直是班长,深受同学喜欢,特别是女同学,更喜欢与他一起玩,跳橡皮筋、踢毽子等,班上调皮的男生就叫他“假姑娘”。我那时住在通湘门外,出了校门就与他分道扬镳了。到首义路小学后,我去上学、放学必须经过他家。每天早上,他都在家等我叫他一起去学校。放学后,我一直陪他走到家,然后就在他家学习、做作业。
1958年小学毕业,他被保送到华中师大一附中,我被保送到与华师一附中一墙之隔的湖北大学附中。第二年,湖大附中并入华师一附中。分开一年后,我们又在一个学校了,不过不在一个班。他走读,我住读。只有星期日和寒暑假有时间聚在一起聊聊天,每年他都要约我一起去看望我们小学的班主任俞文慧老师。
不论在小学还是在中学,先旭都是老师,特别是班主任老师最喜欢的好学生。他性格温顺、说话轻言细语、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学习刻苦、成绩优秀,还写得一手好字。憧憬读完高中上大学,掌握更多的知识报效祖国。
先旭万万没有想到,1964年高中毕业时,还没有等到高考,他就被党组织选中,保送上河北张家口机要学校。据说当时政审之严格,比空军招飞行员还要严,他被万里挑一选中,并在高考之前就去张家口报到了。
先旭的同学们也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多月后,他坚决要求退学,一个人从张家口回来了!其实,在他回来之前,机要学校的领导已经到武汉了,分别与华师一附中的领导、他的班主任、同班同学及好朋友,还有他的父母亲做好了工作,一定要说服动员他回机要学校继续学习。一个从小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性格温顺的青年人。在温柔的亲情和友情的“劝说”下,他只有乖乖地跟着那位学校领导回去了。这次逆反,也许是先旭一生中唯一一次,非常遗憾地以他的失败告终。
一年多后,他被分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二轻工业部给部长当秘书。从此,他就是北京人了,一直到今天他离开我们。
1966年12月26日,我利用第二次到北京的机会找到了先旭。我们见面以后,他请我到餐馆吃大米饭,到北京红卫兵接待站好几天都没有米饭吃,那一餐是吃得最香的。他见我穿的是一双球鞋,又帮我买了一双棉靴,穿在脚上暖暖的,从心里感受到学友情深,至今难忘!
1980年,在袁校长的亲切关怀下,我调回华师一附中。先旭的家离母校很近,我试着去寻找儿时的他的家,他的父母依然住在那狭小的工人宿舍。失联十多年后,我们恢复了通信联络。
我在母校执教语文教材改革实验班后,常去北京出差,1986年应邀到人民教育出版社修订实验教材,在北京住了一个月。先旭和在北京的中学校友李小怀、郭进军,就约我一起聚聚。那时,他已经调到中央组织部,当部长的秘书。他还是那样温顺、说话轻言细语,但是组织观念极强,与我们相聚时,只聊与他工作没有关系的人和事。
只有一次,也许是他人生又一次的唯一,与我们三个校友谈到他的工作。那是在1989年暑假之后吧,记不得我是去北京干什么了。跟以前一样,我一到北京就马上与他们三人联系,约定聚会时间和地点。我们四个人都不会喝酒,边吃边聊。快吃完饭时,先旭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如果我能进中南海去工作,你们觉得怎么样呀?
也许这个决定他后半生何去何从的大事,在他心中萦绕多日了,他的组织观念、他的性格让他不会轻易与外人道。刚好我们三人此时相聚,又是他非常信任的学友,犹豫再三,终于非常婉转地表露了心结。我们三人相视一笑,就你一言,我一语说:这是好事呀!
大约是1991年暑假吧,我去大连开会在北京转机,抽空与三位老友相聚。那时,我们才知道他在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工作,办公地点在中南海。那次,也许是他人生第一次对朋友郑重承诺,“请原谅我不能帮你们做任何事情,但是,如果你们哪一天要告御状,寄给我可以保证送到!”
后来,中南海对外开放时,他给了我一张参观券,让我有机会走进中南海一睹毛主席的丰泽园“菊香书屋”,领略红墙内的无限风光!
人生易老,天难老。一晃,我们都退休了!但是,我们都还能与时俱进,进入了微信生活。虽然远隔万水千山,视频如在眼前!文字表达即刻送到。先旭还是那样,他只是阅读大家发来的帖子,基本不回复。个中原因,大家谅解。
先旭,你先走一步了,我就用你在去年中秋节发来的帖子,表达我对你的怀念吧!
我很幸福,生命中有你的影子!
我很开心,朋友中有你的名字!
我很骄傲,微信里有你的号码!
我很荣幸,今生能做你的同学,而且,从小学到中学整整十二年!
先旭,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