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战：最后的三国（6）京口的最后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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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在注定沉没的江陵始终没有往江东逃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王僧辩。

因为侯景是王僧辩组团灭的，江东是人家打下来的。

自己维系和王僧辩关系的纽带不过是他王家百余口的人质，难道带着这百余口去江东吗？到时候自己还做的了主吗？

自己当初可是一剑差点给人家砍死，还是留点最后的体面吧。

萧绎卖了最后一个亲戚后也打光了最后一张牌。

怎么选，都是错。

西魏吞并江陵后，王僧辩和陈霸先等共奉12岁的江州刺史萧方智为太宰，承梁制，至建康登梁王位。

西魏吞梁后不久，北齐眼热了。

准确的说，史上功德最薄的开国之君高洋想玩把面子工程，他要兴灭继绝。

555年正月二十，北齐立萧渊明为梁朝新主，去之前高洋先派了殿中尚书邢子才给王僧辩送了一封信，表示你们立的那个太小，我立的这个是萧衍之侄，比较大，你们忍一下。

高洋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有效果，于是派上党王高涣带兵送萧渊明回南方即位。

二月初四，萧渊明也写信给王僧辩要求来接他，王僧辩回信道：我手里的合法，你要是来帮忙的我欢迎，你要是来称帝的，我不答应。

三月，萧渊明至东关，晋州刺史萧惠以州降之。

三月初六，北齐攻克东关，杀了裴之横，俘虏了几千人。

还记得这个东关在哪吗？

三国时的老景点，东关一破北面的水军就能南下入长江了。

刚刚西面被灭国，东边又打破了东关，被北方神秘力量震撼的王僧辩怂了，出屯姑孰，准备迎接萧渊明。（王僧辩大惧，出屯姑孰，谋纳渊明）

王僧辩之所以怂了，跟他现在的实力分散也有着很大关系，后面会详细说。

当你的资源都使在刀刃上，也就意味着你禁不起波动，你的动作会变形。

比如眼前的丧权辱国。

王僧辩遣使奉启于萧渊明，定君臣之礼，又遣别使奉表于齐，以儿子王显及显母刘氏、侄子王世珍为人质。（王僧辩遣使奉启于贞陽侯渊明，定君臣之礼，又遣别使奉表于齐，以子显及显母刘氏、弟子世珍为质于渊明）

遣左民尚书周弘正至历阳奉迎，求以萧方智为皇太子，萧渊明同意了。

三月二十一，王僧辩派龙船备法驾迎萧渊明，萧渊明和高涣在长江北盟誓。

三月二十二，萧渊明从采石矶渡长江，齐军随后北返。

三月二十七日，萧渊明即皇帝位，改换年号为天成，立萧方智为皇太子，任命王僧辩为大司马，陈霸先为侍中。

王僧辩的丧权辱国让另一个大佬陈霸先很不爽。

或者说陈霸先已经不爽很久了。

之前拥立萧方智的时候，王僧辩成为了中书监、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拿到了所有权力，陈霸先之前就是个南徐州刺史，拥立之后仅仅进位司空领了个虚衔。

王僧辩把陈霸先看做了一个京口看门的。

三吴被王僧辩跑马圈地，其弟王僧智为吴郡太守；其心腹杜龛为南豫州刺史；张彪为东扬州刺史。

侯瑱原为镇合肥的萧范手下，萧范死后跟了王僧辩，随王僧辩讨侯景多为先锋，成了江州刺史。

徐嗣徽的堂弟徐嗣先是王僧辩的外甥，靠着这层关系徐嗣徽成了谯（治历阳）、秦（治今六合）二州刺史。

王僧辩在连年战乱后已经虚汗连连的没有多少实力了，此时为了占据所有值钱的地方还把本就薄弱的力量全都派了出去，比如抢占吴兴和会稽的杜龛和张彪是王僧辩麾下最能干的两个心腹。（及侯景平，王僧辩遇之甚厚，引为爪牙，与杜龛相似，世谓之张、杜）

王僧辩仅仅把一个穷呵呵的革命老区给了陈霸先让人家盯着对岸的广陵。

心很高，但你有这个实力吗？

你知道陈霸先屯兵的那个京口是啥地方吗？

京口虽然因为不再有北人南下在刘宋晚期就已经没落了，但是，这个南朝的火种基地仅仅是因为人口的原因才开启了一个时代吗？

当初郗鉴选择京口的关键原因，在于离着建康近，而且控制着通往三吴的运河。

京口离着建康太近了，当年刘裕的江山是怎么打下来的？

王僧辩最开始在江州会盟讨侯景时对陈霸先相当哆嗦，后来两人关系处的不错，还专门跟陈霸先做了儿女亲家，只是赶上王僧辩母亲过世所以没有成婚。（初，王僧辩与陈霸先共灭侯景，情好甚笃，僧辩为子娶霸先女，会僧辩有母丧，未成婚）

王僧辩对陈霸先推心置腹，他哥他儿子多次劝他提防陈霸先，但王僧辩不听。

王僧辩认为通过打感情牌就能控制住这个大佬。

咋这么逗呢。

人家手下是有兄弟的，人家兄弟们也是要吃饭的。

你把自己的嫡系都给封了，人家岭南兄弟们的革命功勋你貌似没考虑。

大伙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翻越五岭闹革命，最后就革命了个京口？

陈霸先要是不弄死你，他这个大哥就活不下去。

等王增辩迎萧渊明为帝时，陈霸先派使者苦苦劝阻，使者往返多次，王僧辩不听。

陈霸先从王僧辩的丧权辱国中看出来了他的虚弱，王僧辩的动作变形也给了陈霸先一个完美的政治借口。

陈霸先开始密备锦彩金银为军资赏赐之物。

九月，有消息北齐军队进行大调动，已经到达了寿春将要向南进犯，王僧辩派记室江旰通知陈霸先让他有所戒备。（会有告齐师大举至寿春将入寇者，僧辩遣记室江旰告霸先，使为之备）

陈霸先把江旰扣在了京口，借这个机会准备袭击王僧辩。（霸先因是留旰于京口，举兵袭僧辩）

九月二十五，陈霸先召集部将侯安都、周文育、徐度和杜稜一起密谋策划。

来看看这几个人。

侯安都是始兴土豪，在侯景之乱时拉起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投奔了陈霸先，随后成为麾下猛将。

周文育，新安寿昌县（今浙江建德）人，自幼丧父贫苦，精通水性，新安郡游泳冠军，能征善战，之前是跟陈庆之混的，后来跟了南江督护卢安兴征战南蛮，因功封为南海县令，后来跟卢氏打广州时被陈霸先击败，随后被老陈收服。

徐度，世居京师，少倜傥，不拘小节。长大后嗜酒好赌博，始兴内史萧介南下时徐度跟着做了武官，估计是为了躲赌债。结果上了战场赌徒变了杀星，率士卒征诸山洞，以骁勇闻，老陈打越南时厚礼招之，随后收服。

这哥仨都是在岭南混出来的，之前土霸王做的很爽，来了京口后很不爽，所以高度拥护。

杜棱则认为这事有难度。

杜棱是吴郡钱塘人，世为县大姓，到他这家势破落混不出名堂，随后来到岭南跟了萧映，萧映死后跟了老陈做了办公室主任。

文职干不了这玩命的活儿，随后陈霸先的反应很绝，虽然你是跟了我多年的心腹，但不好意思，我谁也不信，自己亲手把杜棱差点勒死后关了起来，直到出发时才拉出来一块走。（高祖惧其泄己，乃以手巾绞棱，棱闷绝于地，因闭于别室。军发，召与同行）

陈霸先将前面储备的金银布帛都赐给了将士们，命侄子陈昙朗留镇京口，派徐度、侯安都率水军直逼石头，陈霸先自率步骑从江乘出发会和。

直到此时全军还都以为是去抵抗北齐。

九月二十七，侯安都率舟舰将奔袭石头，陈霸先控马不进。（甲辰，安都引舟舰将趣石头，霸先控马未进）

因为侯安都带着水军并不和自己一块行动，陈霸先要试他最后一试。

侯安都大惧后回来对陈霸先大骂道：今天造反这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失败了咱们都得死！你以为留在后面就能不砍头吗？（安都大惧，追霸先骂曰：今日作贼，事势已成，生死须决，在后欲何所望！若败，俱死，后期得免斫头邪）

陈霸先笑道：小侯生我气了。

就此最后的统战做完，水陆两栖奔袭王僧辩而来。

侯安都行至石头城北弃船上岸，石头城北和山冈高坡相连城墙并不高峻，侯安都披甲长刀先登而入，一路杀进王僧辩卧室，陈霸先也率军从石头城南面杀入。（安都至石头城北，弃舟登岸。石头城北接冈阜，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带长刀，军人捧之，投于女垣内，众随而入，进及僧辩卧室；霸先兵亦自南门入）

陈霸先教科书级别的保密工作让王僧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霸先见到王僧辩后骂道：我有何罪你要和北齐讨伐我！北齐来犯，你现在全无戒备，到底什么意思！

王僧辩被问的有点懵逼，当夜父子被杀。

灭侯景之前，王僧辩的联军已经成叫花子了，当他接受陈霸先那三十万石军粮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是一股他不可能控制的力量。

强大的生命力自岭南喷涌而出，陈霸先和他手下饥渴的小伙子们注定要拿到匹配自己价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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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王僧辩没有任何跟陈霸先议价的筹码，因为北人不再南下，因为三吴一片荒芜，更不要说你王僧辩在政治上给了陈霸先借口。

你手里就那几张牌，你还想要的那么多，这也就注定你被匹配到一个符合你实力的结局。

萧渊明退位，萧方智复皇帝位，陈霸先成为了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车骑将军，扬、南徐二州刺史，拿走了王僧辩的一切。

九月二十八日，陈霸先发檄文通告中外，列王僧辩的罪过，声明所讨伐者唯王僧辩父子兄弟，其馀亲党，一无所问。

与此同时陈霸先通报北齐：王僧辩阴图篡逆所以杀之，新班子仍称臣于齐，永为藩国。（告齐云：僧辩陰图篡逆，故诛之。仍请称臣于齐，永为藩国）

陈霸先在争取时间和一切可以统战的力量。

他很清楚，整个江东还得再打一遍。

不过局面的走向远远出乎于陈霸先的预料，他的对手不仅仅是王僧辩的跑马圈地的那些余党。

王僧辩死后，其党杜龛据吴兴反，义兴太守韦载率其部响应，王僧辩弟吴郡太守王僧智也反了。

杜龛仰仗王僧辩权势一向对陈霸先很不友好，作为陈霸先老家的父母官在吴兴常常对陈霸先的宗族绳之以法，双方矛盾半公开化，等陈霸先要算计王僧辩的时候提前秘派侄陈蒨潜回长城县立栅以备杜龛。

陈蒨，也就是后面的陈文帝靠着几百兵顶住了杜龛派来的五千军几十天，给陈霸先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陈霸先派周文育去攻打义兴不利，陈霸先于是留侯安都和杜稜守卫建康后亲自率军攻打义兴，派宁远将军裴忌助黄他攻王僧智于吴郡。

裴忌选所部精兵自钱塘星夜直扑吴郡，夜至城下，鼓噪攻城，王僧智以为大军至，轻舟奔吴兴。

十月三十，韦载投降，陈霸先平定义兴后迅速收兵回建康，派周文育去救援长城县的能干侄子。

他没空去亲自救陈蒨了，因为北齐已经杀过来了。

时任谯、秦二州刺史的徐嗣徽在王僧辩被杀后献出了谯秦二州投靠北齐，等陈霸先东讨义兴时，徐嗣徽率精兵五千偷袭建康并一举拿下了石头。

江北的齐军在他投诚后极其惊喜的发现不仅获得了渡江据点历阳和江南水军甚至还大礼包般赠送了石头城。

齐军紧急动员开始迅速过江打算一举平定江南。

十一月十三，北齐派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刘士荣、淮州刺史柳达摩带兵一万在胡墅（南京市长江北岸，南对石头城）运米三万石、马一千匹进入石头城。

就这样，北兵又一次进入了石头城。

侯景之势又一次上演了。

陈霸先向韦载问策，韦载道：齐军如果分兵先控制了通往三吴的道路然后掠地江东咱们就完了，现在咱们可以在秦淮南岸沿着侯景旧垒筑城以便打通东路粮道，然后分兵断了彼之粮道，这样他们顶多能撑十天。（霸先问计于韦载，载曰：齐师若分兵先据三吴之路，略地东境，则时事去矣。今可急于淮南因侯景故垒筑城，以通东道转输，分兵绝彼之粮运，则齐将之首旬日可致。霸先从之）

翻译下韦载的话：齐军要是从京口突破，那样他们就和王僧辩的余党勾搭上了，那三吴就完了，到时候就成了东西包围之势；如果从历阳方向则不用担心，一条长江水路一条沿江陆路，封锁这两条路就憋死他了。

粮运成为了陈霸先的主攻点。

十二月初六，陈霸先派侯安都夜袭胡墅，烧了北齐的一千多艘战船，又命周铁虎率水军切断了北齐的粮道，抓其北徐州刺史张领州，获其粮草数千石，在朱雀航修复侯景故垒派杜稜驻防。

由于水路被封锁，齐军的物流线只能从长江南岸的陆道输送，齐军在秦淮河南岸修了两座营栅与陈霸先相据。（齐人又于仓门水南立二栅以拒官军）

徐嗣徽等攻冶城，陈霸先领铁骑精甲自出西明门袭之，贼众大溃，徐嗣徽留柳达摩等守石头城，自率亲属心腹往采石矶声称接应齐国援军了。

这老小子看出来情形不对先跑了。

十二月初七，侯安都袭击秦郡，攻破了徐嗣徽的老窝，抓了好几百人然后抄了他的家，把他的琵琶和鹰都快递给徐嗣徽了，还送了封信：小老弟，怕你寂寞，给你这玩意儿排解下。

徐嗣徽大惊失色。

十二月初十，陈霸先在冶城对面立浮桥，率军渡河后猛攻齐军两寨，柳达摩等渡秦淮河摆阵，被陈霸先率军猛攻暴打还放火烧了营寨，齐军大败，争相上船，掉入水中淹死者上千，石头城中最后的船只被陈霸先全部缴获。

至此秦淮南岸被陈霸先拿下。

水、陆两条粮道全部被断。

当天徐嗣徽等领齐兵水步万余人打算支援石头，但由于秦淮南岸已经被陈霸先夺回，陈霸先派兵堵住了江宁，徐嗣徽等水陆兵顿于江宁浦口不敢入。

陈霸先一看你怂了，再派侯安都率水军袭破之，徐嗣徽诸将单舸逃跑，尽收其军资器械。（嗣徽等单舸脱走，尽收其军资器械）

至此，齐军的所有支援都被打掉了。

十二月十三，陈霸先四面包围攻打石头，城中已经断水了。（己未，霸先四面攻石头，城中无水，升水直绢一匹）

当天打下石头东北小城，随后夜战不收兵。

此时齐军和陈霸先已经打了一个多月了，虽然占据了石头城和采石矶两块渡江要地，但人家水军始终能切断你的物流，还控制了秦淮南岸，你正面攻坚还打不过人家，十二月十四，柳达摩请和于陈霸先，但要求陈霸先交出人质。（庚申，达摩遣使请和于霸先，且求质子）

由于萧家这几年已经把眼都现光了，北齐面对南军非但不投降居然胆敢进攻相当恼火，即便已经强弩之末居然还能喊的出口。

事实也证明人家耍流氓就耍对了。

当时据说“建康虚弱，粮运不继”，因此朝臣觉得北齐爷爷们给脸了，全都想赶紧就坡下驴，请求用陈霸先其侄陈昙朗为人质。（时建康虚弱，粮运不继，朝臣皆欲与齐和，请以霸先从子昙朗为质）

跪久了，站不起来了。

建康虚弱吗？

瞅瞅陈霸先给北齐打的。

粮运不继吗？

光缴获北齐就有多少。

陈霸先有没有跟这些站不起来的灵魂讲道理？

并没有，陈霸先要利用北齐的压力统战这片残山剩水，毕竟自己是刚刚政变上的位。

陈霸先道：现在满朝诸贤都希望讲和，如果我不同意，大伙就会说我爱侄子不爱国家，我决定牺牲我侄子，因为我知道北齐人说话从来不算，他们绝对会认为咱们软弱，到时候还会再来，等到时候你们得跟我一条心死战！（霸先曰：今在位诸贤欲息肩于齐，若违众议，谓孤爱昙朗，不恤国家，今决遣昙朗，弃之寇庭。齐人无信，谓我微弱，必当背盟。齐寇若来，诸君须为孤力斗也）

陈霸先把陈昙朗和永嘉王萧庄以及丹杨尹王冲之子王珉作人质与北齐在城立盟，允许其回军。

陈霸先在对北齐示弱，也在对满朝收心。

你们非得投降主义，跟当年萧衍时一样，好，我听你们的。

我让你们看看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子！

十二月十五，陈霸先在石头南门列阵送齐军北归。

556年正月，周文育等灭杜龛于吴兴；

二月，陈霸先派轻兵袭会稽干掉了陈霸先的心腹东扬州刺史张彪，然后又派周文育为南豫州刺史攻打一直在观望的王僧辩麾下的江州刺史侯瑱，又派侯安都和周铁虎率水军在梁山立营栅以备江州。

投降主义永远是让人看不起的，北齐在上一战战败后迅速决定卷土重来，三个月的时间里在合肥集结了十万重兵，并在巢湖征集和建造舰船。

三月二十三，齐军派萧轨、库狄伏连、尧难宗、东方老等与任约、徐嗣徽合兵十万南下讨伐，入长江直指梁山，被陈霸先骁将黄丛率兵击败其先锋，烧其前军船舰，齐军退保芜湖。

陈霸先紧急召回了攻打湓城的周文育集中力量跟侯安都守梁山。

四月十三，陈霸先入梁山巡抚诸军。

侯安都轻兵袭齐行台司马恭于历阳，大破之，俘获万计。

五月，齐军召前皇帝萧渊明假意退兵。

陈霸先也不说不答应，反正萧渊明迅速就“病”死了。

五月初十，齐军出芜湖。

五月二十二，北齐军至秣陵旧治所，陈霸先急调周文育屯方山，徐度守马牧，杜棱守朱雀航南。

齐军这次打算实打实的跟陈霸先在陆战上对决。

三天后，陈霸先调诸将收缩回建康，率宗室王侯及朝臣将帅于大司马门外白虎阙下刑牲告天，以齐人背盟为由宣战。

五月二十九，齐军从方山挺进倪塘，游骑现于建康。

陈霸先还是老思路，秘调三千精锐配合沈泰渡长江，在瓜步袭击了北齐行台赵彦深，缴获战船一百余艘，陈粮万斛，剿灭了北齐的北岸给养。（高祖潜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袭齐行台赵彦深于瓜步，获舟舰百余艘，陈粟万斛）

陈霸先率军在白城与齐军展开会战，交锋前逆风且急，陈霸先道：军不可逆风而进。（将战，风急，霸先曰：兵不逆风）

周文育道：军情紧急，没工夫拘泥古法了！然后亲自扛着一把槊带队冲锋了。

就在接阵后，风向突然转了，周文育猛冲杀了数百人，局势被逆转。（事急矣，何用古法！抽槊上马先进，风亦寻转，杀伤数百人）

随后侯安都与徐嗣徽在耕坛南会战，侯安都同样突击队长冲锋仅仅率十二个骑兵就冲破了徐嗣徽的阵地，并活捉了北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侯安都与嗣徽等战于耕坛南，安都帅十二骑突其陈，破之，生擒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

齐军觉得南人不善陆战，但人家岭南小伙子们刷新了他的认知。

六月初一，齐军潜至钟山，侯安都与齐将王敬宝战于龙尾，军主张纂战死。

六月初四，齐军至幕府山，陈霸先遣别将钱明率水军出江乘再击齐军粮运，尽获其船米。

此时齐军已经断粮杀牲口了。（齐军乏食，杀马驴食之）

六月初七，齐军越钟山，陈霸先与众军分屯兵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其冲要。

六月初九，齐军至玄武湖西北将据北郊坛，陈霸先又率军自覆舟东移屯坛北与齐军相对。

当夜大雨雷电，平地积水一丈多，齐军泡在了泥里，做饭都得把锅挂起来烧，但台城及潮沟北由于地势高所以无水，梁军每天换着班跟齐军搁泥里对峙。（其夜大雨震电，暴风拔木，平地水丈余，齐军尽夜坐立泥中，悬鬲以爨，而台中及潮沟北水退路燥，官军每得番易）

六月十二，天放晴，陈霸先决定展开决战，天一亮就兵发幕府山与吴明彻、沈泰等众军首尾一齐冲锋，纵兵大战，侯安都自白下城引兵横截其后，齐师大溃，斩获数千，践踏而死者不可胜数，生擒徐嗣徽及弟徐嗣宗，斩首传视全军。

梁军在江乘、摄山、钟山等地相继获胜，俘虏了北齐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共四十六人，齐军逃窜到长江边的用芦苇扎筏子想渡长江，但到了江心苇筏就被江水冲散了，沿江浮尸漂到京口塞满江岸。（其江乘、摄山、钟山等诸军相次克捷，虏萧轨、东方老、王敬宝等将帅凡四十六人。其军士得窜至江者，缚荻筏以济，中江而溺，流尸至京口，翳水弥岸）

六月十七，由于北齐背盟在先，陈霸先尽展铁腕尽斩俘将，以开国两战之威打出了此后三十年的和平。

北人南下，为六朝盛衰之总纲。

当北方解决了胡汉融合的问题，当参加过北方残酷擂台赛的骁勇们不再南下，南朝的武力支柱就注定会崩塌。

跟侯景台城对打的是羊侃，萧绎手中的内战王牌是王僧辩，当灾难浩劫来临之时，南梁的解题凭借却依旧是二十多年前六镇之乱最后一波的南下北将。

时代在侯景之乱后，南朝本已经不再具有裂土一方的资格了。

但是！

西起于灵渠，东到赣州的大庾岭、骑田岭、越城岭、萌渚岭、都庞岭组成了分隔南国南北的五岭山脉，这一道道分水岭让赣江和湘江无可奈何的中断，让南国保留了最后的资源冗余。

侯景之乱的爆发为岭南的崛起提供了契机，当整个长江沿线乃至三吴地区都已全部残破，以陈霸先为核心，侯安都、周文育、杜僧明、徐度、杜稜、欧阳頠、萧摩诃等骁勇南将被凝聚起来凭借岭南雄厚的经济实力和人口积淀趁侯景乱梁之际汹涌澎湃的冲过了五岭！打破了前面五朝由扬州、荆州、雍州主导的政治格局，成为了南北归一之前的最后倔强！

557年十月初六，梁敬帝禅让，55岁的陈霸先称帝，改元永定，国号陈。

京口这个南朝一头一尾的革命源头火种之地，在完成它的最后历史使命后即将永远的退下历史舞台。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广陵即将抢走南边京口的所有风头，因为南北归一的不可阻挡之势已经出现！

宇文氏手里攥着一把牌，高洋打空了北齐的牌，陈霸先开国消耗了南国最后的牌。

古老的华夏大地即将再次合拢了！

它已经等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