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战:最后的三国(5)“六柱国”与“满八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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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灭蜀后,事情开始慢慢发生质变。
554年正月,宇文泰根据“周制”作九命之典重新定义内外官爵,以一品官为九命,以此类推九品官为一命;又改州郡县名字:改东雍为华州,北雍为宜州,南雍为蔡州,华州为同州等等共改州四十六,改郡一百六,改县二百三十。
深谙权力之道的都会明白冠名权的意义。
宇文泰在强烈的暗示:这天下是我打下来的,我这个当爹的有权给儿们起名字。
30岁的西魏傀儡皇帝元钦看这个情形下定决心展开最后一搏,准备暗杀宇文泰,临淮王元育、广平王元赞再三哭劝,元钦不听。
皇帝的身边是宇文泰的几个女婿,清河公李基(李远之子)、义城公李晖(李弼之子)、常山公于翼(于谨之子)都被任命为武卫将军分管宫廷宿卫部队。
这么个配置,元钦搞个屁的密谋。
很快小秘密的元钦就被宇文泰的女婿天团发现了,元钦被废后毒死,换其弟元廓做傀儡。
借着这个东风,宇文泰对皇室也当了把爹,命帝室重新恢复姓拓跋,原来被孝文帝改姓的各种胡姓也纷纷改了回来。
北魏当初的代人联盟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宇文泰此次“大改名运动”把麾下功高者封为三十六姓,次功者为九十九姓,所率领的军团也跟着领导从此改姓。(魏初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多灭绝。泰乃以诸将功高者为三十六姓,次者为九十九姓,所将士卒亦改从其姓)
注意这个“所将士卒亦改从其姓”,配合西魏的“六柱国”辖“二十四大将军”的这个套路,西魏就此建立起了一个归属感极强的系统。
无论你是哪个民族的,只要我们属于一个军府,跟姓了一个领导,从此我们就是自己人,是抢粮抢钱抢地盘的同一个军民共同体。
我们最早看到这招是什么时候呢?
两百年的杂胡书记石勒。
石勒之所以最终走出了特色的杂胡主义羯族道路,和最开始从并州被拐卖的河北有着巨大的关系。
当年西晋配享太庙之首的石苞曾孙石朴在天下大乱后跟胡人一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因为和石勒同姓,两人都是被拐卖到河北的,所以被石勒引为了宗室,后来位至司徒。(苞曾孙朴字玄真,为人谨厚,无他材艺,没于胡。石勒以与朴同姓,俱出河北,引朴为宗室,特加优宠,位至司徒)
石朴虽然是标准的汉人,但因为有着共同的“河北受难”经历,所以成为了铁杆的自己人。
所谓的“俱出河北”,代表着一种新的地域联系和共同记忆,这种“河北战友情”已超越籍贯、门第甚至种族的界限,成为整个石勒集团凝聚的重要纽带。
拜八王之乱中司马腾的大规模人口拐卖操作所赐,河北当时出现了超越一切的阶级情感!
这种利用共同苦难凝聚团结群众的思路,后来成为了石勒搭建统治结构的重要法宝。
他给石勒打开了一个新思路和新大门:无论什么种族,哪怕是汉族,我都能够通过改姓和赐公民权对你进行同化和吸收!
这个世界貌似是分种族的不假,但是它更是分阶级的!
全世界受苦的人可有很多哦!
石勒海纳百川的普发公民权吸揽了大量的汉人,比如冉闵他爹冉良最开始是跟拐卖石勒的乞活军混的。(闵字永曾,小字棘奴,季龙之养孙也。父瞻,字弘武,本姓冉,名良,魏郡内黄人也。其先汉黎阳骑都督,累世牙门。勒破陈午,获瞻)(陈午为乞活帅)
因为小小年纪勇冠三军,石勒专门命石虎收编冉良为养子改名为石瞻,等冉良生出冉闵后,因为这孩子比他爹还猛,于是石虎又当成了孙子一样抚慰。(时年十二,命季龙子之。骁猛多力,攻战无前。历位左积射将军、西华侯。闵幼而果锐,季龙抚之如孙)
汉人、甚至仇人,都能无障碍的赐“石姓”,入“羯族”,其他杂胡那进入羯族就更不叫个事了。
两晋时我们说过,“五胡”中,后赵建国后羯族人口的激增其实是大量的冀、并杂胡撑起来的,整个北境的“杂胡”被石勒构成了以河北为根据地,以羯为名的“杂胡命运共同体”。
石勒当年能够普发公民权团结一切杂胡有着时代的特殊背景,宇文泰则一步步走的比石勒稳得多。
宇文泰在改名字前,“六柱国体系”的骨干军官们已经经历了大量的开国战斗,邙山大败后,宇文泰的中央军兵员大损,高欢的巨大压力导致了宇文泰根本没时间去临时从没打过仗的平民中去征集兵员,而是无可奈何的将手伸向了关陇各地豪族的乡兵。
宇文泰第一时间开始广募关、陇豪族的力量进行兵员补充,至此真正意义上的关陇贵族集团开始正式登上历史舞台。
关陇的各地豪族如京兆韦氏;河东柳氏、裴氏、薛氏;武功苏氏等等关陇高门大姓开始从此大量的进入了西魏中央军系统。
西魏此后由六军慢慢扩充成了十二军乃至最后的二十四军,其领导层还是之前的那些革命早的功臣,虽然但中下层的大量毛细血管已经开始融入了强烈的关陇基因。
武川贵族集团渐渐迭代为了关陇贵族集团,外地领导和本地豪强渐渐融合为了一个整体。
前面的工作是上层领导的融合,这次改名则是帮底层的兄弟们完成了归属感的统战。
以“六柱国系统”打造命运共同体,从而彻底消除了各民族之间的隔阂。
一千多年后,白山黑水之间,有一个民族抄了宇文泰的作业。
虽然与时俱进的有所变种,但核心思路都是一样的。
随后迸发出了让整个东方世界颤抖的战斗力。
也就是满清的“八旗”。
宇文泰在灭蜀后加速了改革,奔着改朝换代绝尘而去。
换房本需要灭国的军功。
眼下则有个极软的烂柿子。
554年三月,宇文泰派侍中宇文仁恕出使江陵,告诉萧绎我这换皇帝了。
据说刚好北齐的使者也到了江陵,据说萧绎对宇文仁恕的规格不如对北齐使者高,据说萧绎还要求按过去的版图来划定边境线,言辞挺傲慢。(会齐使者亦至江陵,帝接仁恕不及齐使,仁恕归,以奏太师泰。帝又请据旧图定疆境,辞颇不逊)
宇文泰道: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谁也没戏。说的就是萧绎啊!(泰曰: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谁能兴之。其萧绎之谓乎)
其实吧,这就是个欲加之罪。
因为就在去年的年底,萧绎担心被干刚刚给宇文泰加大了送礼的节奏。(丙寅,上使侍中王琛使于魏。太师泰陰有图江陵之志,梁王闻之,益重其贡献)
荆州刺史长孙俭多曾多次陈述灭梁朝方略,宇文泰把长孙俭召入朝问策。
长孙俭说:江陵位于江北,离我边境不远,观萧衍形势不欲东下,他萧家骨肉相残民厌其毒,我们荆州军资器械储积已久,若您派大军南讨别担心后勤问题,国家既已经拿下蜀地则更该趁势平定江汉,抚而安之收其赋税以供军国,再平天下那就是席卷之势啊!
宇文泰听到了想听的,后勤没问题。
随后命长孙俭回荆州继续秘密准备。
梁旧臣马伯符听说了这事,派密使示警萧绎;散骑郎庚季才也对萧绎道:天象示警,江陵不祥,您赶紧挪地方吧,就算西魏入侵也仅仅丢了荆湘。(去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气干北斗。心为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宜留重臣镇江陵,整旆还都以避其患。假令魏虏侵蹙,止失荆、湘,在社稷,犹得无虑)
萧绎也是看得懂天文的,知道荆州有灾,长叹道:祸福在天,哪里避就能避开的。(上亦晓天文,知楚有灾,叹曰:祸福在天,避之何益)
554年十月,西魏派柱国大将军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率兵五万灭梁。
此时的萧绎在举办老子精神宣传月,作为主讲师对文武百官进行老子精神再教育。
十月初十,武宁太守宗均报告西魏即将入寇,萧绎召百官商议对策。
领军胡僧、太府卿黄罗汉和侍中王琛都认为西魏不会南侵,萧绎于是派王琛出使西魏,暂停《老子》培训班宣布内外戒严。
王琛至石梵(天门市东南)未见魏军,驰书报黄罗汉道哪里有什么敌情!
十月十七,萧绎又恢复讲《老子》,百官穿着军装听。(庚午,复讲,百官戎服以听)
咱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瘾。
十月十八,萧绎派主书李膺去建康召王僧辩为大都督、荆州刺史回援江陵,命陈霸先移兵驻守扬州。
十月二十一,萧绎夜登凤皇阁,焦虑踱步叹息道:客星冲犯翼宿、轸宿,看来大事必败。(甲戌,帝夜登凤皇阁,徙倚叹息曰:客星入翼、轸,今必败矣)
就这样,萧绎乖乖的在江陵等来了西魏大军。
十一月初一,魏军渡汉水,于谨命宇文护和杨忠率精骑仅仅一天时间就闪电占领了江津,切断萧绎东归之路。(癸未,魏军济汉,于谨令宇文护、杨忠帅精骑先据江津,断东路)
十一月初四,西魏大军已经来到了距江陵四十里的黄华。
十一月初五,魏兵兵临江陵城下。
十一月十五,梁军军营栅栏失火,烧毁了几千家民房和二十五座城楼,萧绎亲临烧毁的城楼视察,远望魏军渡江涌来,四顾叹息。(丁酉,栅内火,焚数千家及城楼二十五,帝临所焚楼,望魏军济江,四顾汉息)
十一月十七,于谨筑长围,江陵内外断绝。
十一月十八,萧绎巡视城防并作诗,群臣对诗。(是夜,帝巡城,犹口占为诗,群臣亦有和者)
十一月二十六,王褒、胡僧、朱买臣、谢答仁等相继出城迎战,均败回。
萧绎给王僧辩写了封信:我忍着不死就是在等你,快来吧!(帝裂帛为书,趣王僧辩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
萧绎引以为傲的人质计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漏洞,王僧辩此时身边带走了一个儿子王頠。
哪怕身边只有一根苗,也不忍你这暴躁易怒的王八蛋了!
萧绎当年咋对他爹的,此时他的众将就咋对他的。
没有一个人来救他。(时征兵四方,皆未至)
魏军在年底展开了全面攻城,领军将军胡僧中流矢而亡,军心崩溃,有叛者开西门迎魏军,萧绎带其太子、王褒、谢答仁、朱买臣等退至金城自保。
最后时刻,萧绎入东竹殿命舍人高善宝把自己收藏的古今书籍十四万卷全部烧毁,自己准备跳到火里自杀被左右拦住,随后萧绎又用宝剑砍柱折断,随后长叹道:文武之道,今天晚上全完了。(帝入东竹殿,命舍人高善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自赴火,宫人左右共止之。又以宝剑斫柱令折,叹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
当年始皇帝收拢天下图书被项羽一把火烧了,后来经西汉一朝的恢复,到了王莽覆灭时再次被赤眉毁掉大半,万幸刘秀中兴,自己又是个儒家的读书种子,各地又纷纷献上藏书,东汉末年,献地逃跑时七十余车藏书毁于战火,后来东晋东渡时只有书三千余卷,刘裕灭秦后又从后秦图书馆打包回来了四千卷古书,在这一代代的艰难积攒下,至梁,文化大成,萧衍藏书六万卷,萧绎藏书八万卷。
侯景打台城时,萧纲火烧东宫把自己那数百橱书都烧了,侯景被灭后,萧绎又千里迢迢的把他爹的六万余卷藏书全都拉到了江陵。
拉来的目的,就是给他这王八蛋陪葬。
大量的上古典籍因为这个自私软弱的垃圾就此失传。
萧绎烧书后出降,西魏军随后紧急抢救,但最终大半被毁仅剩四千余卷,事后审判萧绎,问他为何焚书?
王八蛋回道:我读书万卷才导致了今天这揍性,所以都给它烧了!(帝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真的吗?
这货还打算让数千死囚给他陪葬,当时有司启奏希望赦免囚徒而战,萧绎不同意下令全部打死,只不过因为城破没来得及实施。(及魏师围城,狱中死囚且数千人,有司请释之以充战士;帝不许,悉令杀之)
作为一个失败者,他以奇丑无比的姿势进行报复。
毁灭所能控制的一切给自己失败的人生进行殉葬。
于谨随后逼萧绎写信召降王僧辩,萧绎拒绝了。
使者说:你觉得你说的还算吗?
萧绎道:就因为我早就说的不算了,所以王僧辩也不会听我的。
既然你那么明白,也没啥活着的必要了。
萧绎被于谨弄死了。
拿下江陵后,梁王萧詧的部将尹德毅劝他:魏人贪婪残暴,今魏之精锐尽聚于此,若殿下设宴请于谨等前来,随后预伏武士干掉他们,随后分命诸将袭其营垒一个也别让他们跑!然后收江陵百姓抚而安之,对百官因才而授,王僧辩及其党写封信就能拿下,到时候回建康登基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萧詧面对这个天真的想法表示魏人对我很好,我不能背德。
宇文泰随后立萧詧为梁主,给了他荆州界内不过三百里的地方,拿走了他的雍州之地,令其居江陵东城,置防主率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实为监管。
萧詧随后有点遗憾未用尹德毅之策。
别遗憾了,就凭你杀得了那群老狐狸?
你萧氏一门祸国至此,做啥都没意义了。
更何况,你根本没那个尿性。
于谨虏江陵男女十余万人,收其府库珍宝,得宋浑天仪、梁日晷表、魏相风乌、铜蟠螭趺及诸多政权象征法物北上回长安。
无论贵贱,江陵百官及百姓全部被没为奴婢者十余万。
自东晋渡江后两个半世纪了,哪朝都当爷的门阀贵族们终于在这次劫难中没逃得掉,侯景之乱中贵族集团已经损失大半,幸存者一路辗转来到了江陵,至此被全部打包团灭,路上魏军将小弱者皆杀之,人马踩踏及冻死者又十之二三,只有极少数人得免于关中。
两百年前,一身戎装的桓温被刘惔骂为老贼,桓温怒斥道:我若不为此,卿辈哪得坐谈!
如今“老贼”不在了,坐谈们也都为奴做娼去了。
556年正月初一,西魏行周礼,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宇文泰为太师、天官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地官大司徒;赵贵为太保、春官大宗伯;独孤信为夏官大司马;于谨为秋官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冬官大司空,其余百官,皆仿《周礼》。
早在大统中期苏绰还活着的时候,宇文泰就想完完全全的按照周朝制度建立中央政权了,但当时没改革动,在占领整个西部中国后,宇文泰终于推动了。(初,太祖以汉魏官繁,思革前弊。大统中,乃命苏绰、卢辩依周制改创其事,寻亦置六卿官,然为撰次未成,众务犹归台阁。至是始毕,乃命行之)
宇文泰虽然把名都改成了“胡名”,但方方面面都在看齐周礼。
他要做中华的正统。
接下来,他要走改朝换代的最后几步了。
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接班人的问题。
准确的说,是独孤信的问题。
宇文泰之前娶了孝武帝妹冯翊公主为正妻,生了宇文觉,时年15岁,娶了西魏帝元宝炬之女晋安公主为妻。
宇文泰更早还生了个庶长子宇文毓,时年23岁,娶了独孤信长女。
这群大佬中,独孤信永远是他最害怕的存在。
自540年,独孤信就被宇文泰扔在陇右了,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只下过一次陇山,就是当年的邙山之战,宇文泰不放心你这上一次的长跑冠军在大后方举办第二届冲刺大赛,将他调回了邙山前线。
独孤信在陇右干的有声有色,完全没有抱怨被挤出了核心圈,将陇右打造成了模范省,这块最爱闹革命的地方不仅不闹了,老百姓的日子还过好了,还吸纳了数万家流民。(先是,守宰闇弱,政令乖方,民有冤讼,历年不能断决。及信在州,事无壅滞。示以礼教,劝以耕桑,数年之中,公私富实。流民愿附者数万家)
独孤信本来名叫独孤如愿,本来是挺诗意的名字,但宇文泰最爱给人当爹,看到陇右治理的那么好,给独孤如愿改名成了独孤信。(寻除陇右十州大都督、秦州刺史。太祖以其信着遐迩,故赐名为信)
在这期间独孤信还先后去岷州、凉州平叛,人家到了就平,大拳头一点没受宇文泰挖墙脚的影响。
548年,到哪都放光的西北王独孤信进位柱国大将军,因守洛阳、破岷州、平凉州等功增封,五子俱封侯。
独孤信在陇右多年乞求还朝,宇文泰始终不许,最终在550年宇文泰才让独孤信东征下陇山,随后回朝做了尚书令。(信在陇右岁久,启求还朝,太祖不许······十六年,大军东讨,信率陇右数万人从军,至崤阪而还。迁尚书令)
别看独孤信多年在外,但人家和李弼是第二梯队于548年加封的柱国大将军。
赵贵、于谨和侯莫陈崇都是549年,李虎垫底是550年。
最关键人家独孤信又能干又能生,六个儿子七个闺女打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姻亲关系网,由于独孤信的存在,宇文泰的庶长子宇文毓这个年龄具有巨大优势的姑爷慢慢成为了武川集团分头押注的存在。
宇文泰在这一年三月决定正式确立继承人并当着百官的面明码赤裸裸向独孤信开炮:我想立嫡子为世子,但担心大司马对此有疑心,该咋办呢?(泰将立嗣,谓公卿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马有疑,如何?)
我们之前说过,大领导的话要尽量说一句留三句,要引而不发,不能上来杀伤性太大,因为权力要去层层放大。
结果您上来开炮那么猛,这就相当于开战了。
其心腹尚书左仆射李远当然明白咋回事,怒吼道:从来立世子看的都是嫡出!有什么可疑虑的!要是担心独孤信我现在就宰了他!然后拔刀就站起来了。(众默然,未有言者。尚书左仆射李远曰:夫立子以嫡不以长,略陽公为世子,公何所疑!若以信为嫌,请先斩之。遂拔刀而起)
宇文泰赶紧忙站起来道:不至于不至于!独孤信也赶紧表忠心,李远这才把刀收起来。(泰亦起,曰:何至于是!信又自陈解,远乃止)
宇文泰很不体面的将宇文觉立为太子。(于是群公并从远议)
为什么宇文泰这事处理的如此不体面?
极大的可能因为独孤信的魅力和势力实在太大,不说的这么决绝就有缓和的余地。
不能给独孤信一丁点空间。
他死后,这辈子的好兄弟赵贵就找独孤信联盟了,宇文护杀赵贵时眼都不带眨,但独孤信作为同党当时可没杀动,后来还是费了好大劲拐了好大弯才给逼自杀的。
退朝后,李远拜谢独孤信道:今天碰见大事不得不杀你,别往心里去。(远出外,拜谢信曰:临大事不得不尔)
独孤信也拜谢李远道:亏了您这傻X才把这事定下来。(信亦谢远曰:今日赖公决此大议)
宇文泰防备了独孤信一辈子,最终老天自有剧本,他刚定完继承人后没过半年就在北上巡边的路上突然间得了病,病情急剧恶化。
他到寿了。
宇文泰这一年刚刚50岁,假如再给他十年时间,中国的历史走向可能会完成一个“从周到周”的千年大循环。
英雄的阳寿,是历史的最大变量。
他的长子宇文毓当初是如何成为独孤信的姑爷已经无法知道了,但如果不是娶的独孤信的闺女,宇文泰就不至于这么急急渴渴的确定接班人,一切都可以等改朝换代时再说,此时此刻也就会有更多回旋的余地,他可以传位给23岁的庶长子宇文毓。
由于宇文觉年纪太小了,宇文泰派驿马传令急召侄子宇文护,宇文护赶到后宇文泰对他说:我几个儿子都还年幼,外寇很强,天下之事就委托你了,你要完成我的遗志。
十月初四,宇文泰崩于云阳。
十月初五,15岁的世子宇文觉继位,接班为太师、柱国、太冢宰镇守同州。
宇文护时年44岁,虽然被宇文泰倚重,但威望毕竟不够,老同志们都想执政根本不服他,于是宇文护找来了宇文泰的最嫡系大佬于谨,时年64岁八柱国中岁数最大的于谨说:你别管了,到时我跟那帮拼了,你一定不能退让!(中山公护,名位素卑,虽为泰所属,而群公各图执政,莫肯服从。护问计于大司寇于谨,谨曰:谨早蒙先公非常之知,恩深骨肉,今日之事,必以死争之。若对众定策,公必不得让)
第二天,西魏选新书记,于谨上来就定调道:魏本来都完蛋了,要不是安定公迎纳并辅佐了魏,国家就没有今天的局面,现在安定公过早的离开了我们,他的世子虽然还小,但中山公让他一向看重的侄子接受了顾命之托,军国大事按理应归之!(明日,群公会议,谨曰:“昔帝室倾危,非安定公无复今日。今公一旦违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其兄子,兼受顾托,军国之事,理须归之)
于谨辞色抗厉,众皆悚动。
宇文护接着说:辅政是我的家事!我虽然平庸愚昧,但又怎么敢推辞呢!
于谨作为宇文泰的平辈,之前宇文护见面时是要对于谨跪拜的,这次选举大会于谨却带头跪了宇文护,就此群臣被于谨绑架的拜了宇文护。(谨素与泰等夷,护常拜之,至是,谨起而言曰:“公若统理军国,谨等皆有所依。”遂再拜。群公迫于谨,亦再拜,于是众议始定)
宇文护由于辅政西魏是没有合法性的,纯属黑帮强上,于是加速了改朝换代.
十二月十七,宇文觉被封为周公。
十二月三十,魏恭帝诏禅位于周。
557年正月初一,周公宇文觉即天王位,柴燎告天,追宇文泰为文王,封魏恭帝为宋公,以木德承魏水,行夏立法,服色尚黑。
魏正式成为过去。
从拓跋珪那迷雾的破案开国往事开始,我们没想到,这个国祚竟然陪伴我们走了这么久。
自上一季的倒数第三战上场到这一季的倒数第三战终章,这个中国历史最长乱世中存在感最强的国祚终于写完了它的最后一笔。
这百年梦魇轮回的子立母死,那飞龙在天设立六镇的拓跋焘,史上最伟大女政治家的文明太后,最强潜伏者的乱世祸根孝文帝,功比孟德祸比董卓的尔朱荣,还有给这乱世收尾的绝代双骄。
强权与血性,从头到尾贯穿了这个朝代。
中国这次三百年的民族融合也在北魏一朝趋于大成。
宇文泰拿下了武川集团的最终创业果实并由宇文护执政后,很多人不服。
不过没关系,宇文泰给他侄子留下了足够多的资源冗余,为的就是这种突发状况的平稳过渡。
他北周的江山是稳的,除非“阳寿”来添乱。
此时此刻来看看华夏的东南,这江左六朝的最后一朝也吹响了绝地反击的号角。
在整个江东都已油尽灯枯之际,老陈一脚蹬死了花架子的隔壁老王,当北齐在王僧辩一党的领路下复制了侯景入梁之势的剧本后,陈霸先让所有人彻底明白了一件事:侯景之乱是人祸!
岭南的小伙子们在一次次硬桥硬马的对掌中将齐军震进了长江,生猛倔强的挤上了最后的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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