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五十五)东北
无言独上西楼(五十五)东北
李素贞告别了母亲和儿子,坐着火车一路到了辽宁营口。正如队长所说,建筑队的生活异常艰苦。打桩,挑土,搬砖,和泥是建筑队的日常工作。
尚生没有向队长交待自己和素贞的关系,但是从李素贞填的表格上看,队长猜出素贞的丈夫冷尚民一定是冷尚生的兄弟。建筑队的成员绝大多数是年轻的男人,女性寥寥无几。素贞干活从来不偷懒,她很少说话,每天都埋头做事。出于同情,出于跟冷尚生的情份,建筑队长经常分配给素贞一些稍微轻松的活,比如筛沙子。男同事们对这个安静的女同胞特别尊敬,他们从来不跟素贞开过分的玩笑。
没过多久,冬天来了。素贞第一次尝到了塞外寒风的厉害。强烈的西北风夹着雪花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剌着她的皮肤。伙食特别粗躁,除了玉米面就是高粱米。副食品除了咸菜就是臭豆腐。白菜和萝卜经常是冻坏了的。偶尔能吃到土豆,那就算是改善伙食了。所谓的东北名菜猪肉炖粉条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吃的上。队长一开始还跟素贞开玩笑:“你放着好好的少奶奶不做,来吃这份苦,受这份累,后悔了吧?”但是每次素贞的态度都是特别坚决的,她一点都不后悔。
对儿子的挂念,对丈夫和家人的思念啃噬着她的心。素贞只有埋头苦干,把自己的身体搞的疲惫不堪才能暂时忘记心事。来到营口后,她给丈夫,妹妹,冷家都写了信,报了平安。在冷先生的帮助下,尚兰给嫂子买了两本新书和一本字典寄到了建筑队。很快,大家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同事不仅识字,还能写会算。队里不识字的队员有好几个。大家相熟了以后,不少人来找素贞帮着代写家信。有人提出付费,素贞都婉言拒绝了。除了写信,有些同事的衣服破了也求素贞帮忙缝补。如此,素贞在建筑队里的人缘特别好。谁收到了家里寄来的食物都想着分给素贞一些。
建筑队的食堂是饭票制。队长很快发现素贞总是吃最差的菜,主食也是尽可能的吃粗粮。寒冷的北风里,一顶旧棉帽遮住了素贞的头顶,前额和耳朵。因为舍不得给自己买一条毛围巾,她将一条毛巾塞进衣领。她把省下来的钱都寄给了母亲。看着她日益消瘦下去,队长的心里很不安。他和副队长商量了一下,将素贞分配去记账,给队员扫盲。这样她可以在室内工作,不必那么幸苦。
除了记账,队里还有一些其它的文秘工作,比如文件往来,写报告等等。素贞逐渐学会了这些程式性的写作,同时还学会了打字。那个年代,中文打字绝对是个技术活儿。打字员要记得每一个汉字的位置以求打的快,打的准。
建筑队是一个流动性很大的单位。素贞跟着建筑队辗转在辽宁好几座城市。新中国成立以后,政府将东北地区定为工业建设区。许多工厂,企业平地而起。像素贞参加的建筑队有许多个,他们给这些工矿企业建造了大大小小的厂房,宿舍楼和办公设备。建筑队人员的流动性也很大,迎来送往的事情很多。每次有人事变动,大家都邀请素贞去照相馆留念。几年后,素贞看着那些照片,看着照片上留影的城市,对每一座城市,每一个一同工作过的同事都是那么的怀念。
在东北的几年里,素贞每年都回北京探亲。她帮助母亲拆洗被褥和棉衣棉裤。给儿子和家人织毛衣。她没去过石家庄探亲。建筑队的居住条件也不允许尚民去东北看她。他们几乎每次都约好一起回北京休探亲假。因为冷太太的绝情,素贞不肯去冷家。尚民只好住在李家。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孕,因为他们没有条件生第二个孩子。
素贞跟尚兰悄悄地见过几次。尚兰跟大嫂叙述了家里的情况。开始素贞还很上心,过了些日子,她感觉冷家离自己越来越远。过去寄人篱下,忍辱负重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堪回首。她庆幸自己走出了那个家门。工作虽然辛苦,但是心里踏实。生活条件虽然差了许多,但是跟同事们和平共处的日子让她觉得自己活的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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