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令人嘘唏的悲苦人生路

淑嫒姐是我堂姐，小时候我们几大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同帮年纪的四五个小孩很自然是玩在一起，打着闹着打发那无聊的童年时光。我跟着她上山砍柴采蘑菇，出外拨草拨笋子。夏天她领我们去山坑田看鸭麻，冬天我们聚在灶堂听老人讲故事。

那时候天蓝水清，四面青山围注了我们的小天地，外面的世界跟我们无关，城里人的生活离我们大远，未来怎样，人生几何不曾烦忧过我们，路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没用。

淑嫒姐的老爸原来是老师，是解放前的师范毕业生，不幸的是58年稀里糊涂被打成右派，而且又是富农成份，虽然大家日子都难，但她家日子更苦些，于是她上学较晚，虽然比我大三岁，但跟我同级同班。因当时仍是文革后期，上学基本上不学东西，学工学农学军，批林批孔批修，一晃眼就到了小学毕业的77年。因四人帮倒台，我们那一届多年来再次正而巴经地举行了小学入初中的考试。

那次考试因为当时的数学老师虽是名校哈军工毕业（是我从小学到高中牌子最亮的），但教学无方，我们考得一塌糊涂，将近50人只有4人考及格了，淑嫒姐更是凄惨，居然得了一个鸭蛋。因此她失去了上初中的机会，回家帮助爹妈料理家事农事。次年她老爸右派得到平反，恢复教师公职，还得到一笔不小的工资补尝，日子好过了起来。

待到81年我高中毕业时，其弟由初中考入当地的师范学校，她老爸就抓住当时退休补员的最后一班车，紧急退休，让她补员成为一名小学老师，就这样因差阳错地，小学都没毕业，而且数学考零分的她居然走上讲台，开始了教书育人的生涯。

淑嫒姐此时亦已从小丫头片子出落成水灵可人的大姑娘了，个子不高不矮，身姿窈窕灵珑，那一双迷人的丹风眼，那一头闪亮的黑头发，那浑身上下透出的青春气息，那由里到外洋溢的甜美纯真，整得我们心中都有些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恨，感到上天不公为什么这么爱她！吃上公家饭又有天赐漂亮资本的她这时眼睛也开始往上看，托城里的亲戚介绍对象，准备彻彻底底地告别这里的一亩三分地，做个完完全全的城里人。没办法那时城里人的生活对乡下年轻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淑媛姐如是，我们也如此，只不过对她是水到渠成，而于我们是白日做梦而巳。

当上老师的她就近被安排在我们村里的中心小学教书，她一般晚上回家，中午会在学校给她安排办公的房间休息。使人难以想象在这远离喧闹的地方也居然有色狼，而且色狼还居然是小学校长，他趁中午学生不在校老师午休时偷偷留进淑嫒姐的房间，欲对她图谋不轨实行強暴。本以为他能吐手可得，无耐淑嫒姐拼死抵抗及呼救，把午睡的老师惊醒，思想准备不足的校长色鬼只好快速留脱，不过他的狼狈样及淑嫒姐不整的衣装让人一看就心知肚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后这个己做爷爷的校长在嫒姐及家人的状告声中被教育局罢免，声名狼藉地回家看孙儿去了。

受此惊吓的淑嫒姐开始对城里找婆家起疑了，那时交通不便，跟城里人谈恋爱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斧的不易成功，于是她在家人的催促下就地取材，跟刚从师范毕业也在临村当老师的建昌好上了，这建昌人貌没说的，跟她很般配，82年夏天我从武汉回家过暑假时，正是他俩的热恋期，隔三差五的就能看到他俩穿戴齐整，打扮入时，卿卿我我地出入于我们大屋门下的小路上，坐汽车上州下府，骑脚踏车东游西逛，谱出当时的农村还不常见的浪漫风情。

接下来的事按部就班，中规中矩，建昌火力凶猛，恋爱没几个月就把淑媛姐点火播种了，因此淑媛姐出嫁时是带球出门，奉子成婚，虽说那时是不怎么光彩，但也不算什么，当年这招是搞定丈母娘的高招，精明的的后生们都爱用。瞧女儿都以身相许了，您就顺就点吧，不要再横拉西扯拖后腿了。接下来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因建昌是独苗，他父亲又在几年前因病辞世，婆婆也为此高兴，全家该有的都有了，自然是祖孙三代各司其职，其乐融融...

平顺的日子总是过得快，转眼淑媛姐就结婚七年了，这时她小孩开始上学，建昌也已从临村小学调至我们村小学教书。客家人热情好客，每年春节过后开学初期都会将自己孩子的老师请到家中，好酒好菜款待以示感谢。建昌老师当然也不例外，学生不少被请的机会自然也多。也是凑巧，一天他喝得头晕转向两眼昏花出去方便时，正巧碰上主人家约莫18岁的女儿在起解，他竟情不自禁地借着洒力开始对该女上下其手欲图不轨。女孩的尖叫及哭闹引来众人将他抓个正着，并叫来镇里的公安将其带走。在挨了一阵揍之后，居然稀里糊涂地做得也招了，没做的也认了，只能说发酵的酒精及惊恐已使他当时完全失去去理智思维。

有了这些把柄，这家缺德带冒烟的女孩家人自然不依不侥，想把事情闹大以争取更多的的损失费，不料事情闹到这样的田地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控制得了。建昌被押致县城先关了一个月，然后开庭审理被判五年有期徒刑。一个好端端的家一夜之间就风雨飘摇，原人让人羡慕的两口子领工资的小家庭变成人见人嫌的罪犯之家了，就连建昌的几????嫁出去的妹妹都对他家爱理不理翻白眼什么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别人可以嫌弃建昌，但作为媳妇的淑媛姐却不能，再怎么样也是自己丈夫，离婚吗想想也头大，上有老下有小于心不忍，再加上当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仍是根深蒂固，她可能压根就没往这条路上想。吃香喝辣的日子要过，凄风冷雨的时光也得过，谁叫自己摊上这样的男人呢。伤心时暗自流把泪，艰难时紧紧咬牙撑，白天将自己心灵关紧以抵挡外界的风言恶语，入夜时将自家门窗关牢以防坏人的恶行劣为。这段时间愁云惨色遮住了她秀丽的的脸庞，悲伤迷离塞满了她灵动的双眼，让人看着难过，想来心怵。

五年后建昌出狱回家，书肯定是教不成了，种田也不是他能对付的，只能东挪西凑在镇里建了座小房子做点小生意以渡时日，接济家用。大概在狱中挨过揍及精神的萎迷，能感觉到建昌的身板骨已大不如前，原来的有形有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淑媛姐依旧疼他爱他，必境有男人在身边家是完整的，苦时累时也能说话取暧，总比自己一人苦海行船，摸黑寻路要踏实许多。

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么点要求上天也没有满足她，大概在出狱差不多6年的时候，建昌突发跟他父亲一样的疾病而撒手人寰仓促而去。真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办完建昌的后事，她只能重新形单影只地苦撑这个再无自已男人所谓的家，既教书又要兼顾自己那杂货店的小生意，忙得天昏地暗，累得两脚朝天。不过几年她就因此容颜不在，脸苍目滞，苦累的好处是她不再有多余的精力去萦想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悲情惨事，不至于落得像祥林嫂那样逮谁跟谁诉而至人见人烦的境状。实在不行了，想想那逐渐长大的儿子心里就能得到些许安慰，丈夫走了我还在，自己再累也不能拖儿子的后腿，有儿就有希望....

于是淑嫒姐打起精神，日操夜劳辛苦赚钱，自己节衣缩食送儿子去福州读书，日子在辛劳和希望的交织中翩翩前行，总算等来了儿子的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承就父母造化优点的儿子自然是要个有个，要形有形，招来不少女孩的喜欢，那时她也打算决不能因为自家经济拮据而影响儿子寻个好女孩成家立业，实在不行就将镇上的房子卖掉，凑足银两为儿娶媳妇，母爱的力量真是撼天动地。还好懂事的儿子体贴自己的母亲，他觅到一个不求彩礼在县城有房的灵俐女孩喜结连理，开始了自己新的人生旅途。知道这事后，大家都替淑媛姐高兴，苦了一辈子，总算熬到退休年龄，儿子又成家立业，很快就能抱个小孙孙过更有盼头的日子了....

但事情就是不朝着我们预料的方向想，今年四月回家看母亲时，我顺便问了一下我哥关于淑嫒姐的情况，只见我哥长叹一声说淑媛姐真是命苦，儿子在她孙子呱呱坠地没几个月突然猝死在自家的客厅中，年纪轻轻就去另一个世界和他的父亲作伴去了。儿子走了，媳妇还不到三十，自然还要重新寻人成家，没办法淑嫒姐只能将小孙子接到自己的身边，快60岁的人了却干着年轻人都难以应付的活计，打理杂货店还兼带着只有五六个月的小婴儿，想想都为她难过，这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有时真替淑媛阿姐感到不平，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她这样一个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当年羡慕她的我的另外的堂姐堂妹如今都过得风生水起，儿孙满堂，日子似芝麻开花节节高，只有她日子越过越苦，丈夫走了，儿子去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子，吃苦受累过了几十年却似乎什么都是一场空，真是让人空悲切，透心凉...

原来我们村有个也是当老师的邻里在给儿女寻亲时都要去查对方前世三代的历史，如有异常就早早退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那时都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认为他做事太小肚崎肠了，死生有命，富贵无常，他这么做能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淑媛姐的悲苦遭遇似乎又在提醒我们，这一切还真是有必要。趁现在网络发达，信息丰富，在儿女寻伴娶亲时，查查对方的身世，如对方前辈真有奇情怪病，还是趁早离开，免得到时中招，有苦都没法说，当那小概率事件连系上自己的亲人时，那可是比什么都什么都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