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老电影《砂器》
日本老电影《砂器》
闲来读到李承鹏(独立作家)2011年6月18日写的短文《父亲是世上最不堪的斗士》,文中一开头写到了他小时候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 -《砂器》。他坦承当时没有看懂里面的一个日本人性系列电影最经典(没有之一)的镜头,尽管电影院的人都哭得稀里哗拉。
为了看这个所谓的没有之一的日本人性系列电影最经典的镜头,我特地花了2个多小时看完了带中文字幕的1974年版本的《砂器》。影片距今快50年了,堪称老电影。但本人很少看电影,故新、老电影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difference。《砂器》是被改编成影视作品次数较多的一部小说。一部文学作品能够被多次改编,基本就等于认可了作品本身的伟大,或者说至少在内涵上具有值得被反复挖掘和体现的现实意义。在众多改编版本里,1974年的电影版《砂器》被公认为是质量和评价最高的一个,曾被誉为日本影坛的“金字塔之作“。
影片的主人公和贺英良有着十分悲惨的童年。由于父亲罹患当时难以治愈的麻风病,2岁时母亲离家出走;5 – 6岁时,他和父亲被赶出村子,四处飘泊,相依为命,靠乞讨为生,受尽了白眼和欺凌。这些经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害,造成了他既自卑又自尊的极端性格,一边希望出人头地,一边又怕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和贺英良后来的杀人来自于其人格的错乱。在外人眼中,他是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作曲和演奏家,但事实上他为了洗白过去、维护自身的形象,不但伪造身份,甚至避见生父、杀死养父、对情人不管不顾导致其流产而死,是个极度自私、为达目的六亲不认、不惜清除一切障碍之人。
日本当时的社会是促成和贺英良人格形成的另一个因素。日本社会对麻风病人的歧视,以及趋炎附势、嫌贫爱富的扭曲价值观是把和贺英良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从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和贺英良的人性并未完全泯灭,他对生父、对养父、对情人都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社会的生存法则已然不允许他走回头路。既然他已是前大藏大臣的未来女婿,那么他只有顺着台阶违心而上,而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否则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前功尽弃,沦为和其生父一样的可怜虫。
影片片长143分钟,叙事节奏较慢,特别是前半段的案件侦破过程。影片后三分之一的部分则是全片的高潮和精华,这一段在和贺英良的个人音乐会、今西警官的案件陈述、以及他的悲惨童年生活三个不同的时空画面之间来回切换,加上动人的主题曲《宿命》贯穿始终,不仅向观众展现了案件的全貌,亦使角色的悲剧命运得到了深刻体现,旋律与故事的配合相得益彰,令情节益发跌宕起伏、催人泪下。
《砂器》没有对和贺英良做简单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类的谴责,反而投注了更多的同情与惋惜。于是,我们在高潮段落才能看到和贺英良在他的作品中倾注的丰富情感 - 对命运不公的愤怒和控诉,对亲人受难的哀痛和悼念,还有内心矛盾的挣扎和绝望。音乐是和贺英良倾诉真实情感的唯一途径,只有在音乐里,他才能与他至亲的生父和养父见面,并忏悔自己的冷酷与绝情。待到《宿命》一曲终了,和贺英良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在观众如潮的掌声和乐手敲击乐器的祝贺声中,荧幕反复出现的是他那百感交集的特写面容。此时,两名警官正手持逮捕证在等待着他。
理论上,《砂器》是一部犯罪悬疑片。但单纯从破案角度看,它并没有多么精巧玄妙。《砂器》之所以受人推崇,是其艺术构思独到,情节错综曲折。它把艺术家的才华和罪犯的凶狠统一在主人公身上,对人性和社会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反思。取名《砂器》是作者的隐喻:表面虽然有型有器,但终究是用砂子堆成,经不起风浪的敲打,难逃碎裂的宿命。
父爱是人类的天性,因而纯洁,哪怕是病魔缠身的主人公的父亲也会用瘦弱的身体拼命地为儿子挡住拳头和棍棒。当警官把儿子的照片递到麻疯病院的生父面前请其确认的时候,风烛残年的父亲当然渴望见到日思夜想、失散多年的儿子,但为保全儿子,他明知违法却拒绝承认。只是默默地看着照片,忍不住痛苦地嘶叫,老泪纵横。。。
《砂器》年代虽已久远,但值得已为人父的您拨冗观看。
二零二三年一月十八日
附录
《父亲是世上最不堪的斗士》
李承鹏/文 (2011年6月18日于成都)
小时候看过一部日本电影,《砂器》,讲战后日本关东地区一对失去土地的父子,他们到处流浪,在大雨滂沱中赶路,在雪地里乞讨,在崎岖山路跋涉。有一次,儿子被富家子弟殴打,瘦小的父亲拼命用身体挡住拳头和棍棒,滚落到水沟里。还有一次下大雪,父亲讨来一碗粥,用砂锅煮热了让儿子喝,儿子又让他先喝,两人推来推去烫到了嘴,痛得原地大跳,却又相拥哈哈大笑……这个温暖的镜头,让我哭了。到现在也不知为何。
那个父亲后来得了麻风病,被强制带到医院。儿子流落街头,被一户好心的人家收留。再后来儿子逃到东京,机缘巧合学了钢琴并成为崭露头角的钢琴家,声誉鹊起,还认识了一名大金融家的女儿。正当谈婚论嫁时,早前的养父在电视上发现了他,找到他,让他去见亲生父亲。当时日本很重视门弟,为了掩盖出身他在车站把养父杀死了。后来的侦破过程很复杂,我不太记得,只记最后的情景:警视厅探员把钢琴家的照片递到麻疯病院的生父面前,为保全儿子,生父拒绝承认这是他的儿子,只是默默地看着照片,默默地,然后老泪纵横……
这个镜头被评为日本人性系列电影最经典的镜头,没有之一。电影院的人哭得稀里哗拉,可我并没有哭,我不明白那个父亲为何这样做。等我明白,已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