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安门廣场推车
那是1992年11月底的事了。父亲在北京因胃癌开刀,切除了2/3的胃。我们兄弟4人(或在台湾,或在美国)决定輪流去看望他。
当飛机在北京机场着陆的时候,我看著机场跑道上昏黄的灯光,心里有著非常奇特的感觉。这是父亲的故乡。我的祖国?
父亲1949年到了台湾。1981年,在两岸尚未三通前,回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家乡,北京。我從小在台湾长大。填写籍貫時,寫的总是“北平”。雖然台海两岸对立多年,但我一直以身为中国人而驕傲。相信总有一天,两岸关系会解决。
但第一次踏上这土地,感觉还是相当特殊的。虽然有情感,却是那麽的陌生。在北京的那几天,住在紫竹院,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宿舍。每天去协和医院探望父亲。在公交车里,听到乘客们说话的声音,心想:“怎么都跟我母亲说话一个样呢”?这才确信了我是“北平人”。
有天抽空去颐和园。颐和园在北京西郊15公里处。在进门处购票,售票的女士问:“哪儿来的”?我答:“北京”。她半信半疑,但还是给了我“国内票”。那时还是“裏外有別”的。
在颐和园走马看花的走了走。昆明湖,17孔桥,大致看了看。经过一小店,进去流览。看到几本书,跟柜台后的小姐说:“要买书”。她说:“不卖”!我又问,她说:“去!去!去”!。自觉没趣。已是下午,就决定搭车回北京。
等公交车等了好一阵子,都不见踪影。忽然来了一辆小麵包车,大概可坐十来个人。我跟几个人上了车,又等了很久。不见司机,只有个车长。我想下车,找别的办法回北京。我往车门方向走。刚要下车,车长把手一横,拦住车门说:“不许下”!我说:“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不许下就是不许下”!我看车上无一人伸以援手。知道再争也是无意义。就只好继续等着。
好不容易司机来了,但小麵包车怎么也打不着火。车长说话了:“大家下车,推车”!推了一会儿,车发动了。车往北京市区方向行驶。没多久,车又不行了。车长再度要大家下来推车。这样,车子走走停停,乘客下来推车又上车的折腾了几次,终於到了天安门。这时天色已暗,路灯已亮。但车子又不动了。我下了车,心想:“从这儿到协和医院,自己还是有办法的”。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麵包车。
回到协和医院,跟父亲说:“怎么这儿的人都这么冲啊”?父亲说:“这还是客气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