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奉阴违的优良传统哪去了？

秦制部落都是以加强中央集权为宗旨，特别愿意让草民把怨气撒在地方官员身上，朝廷喜闻乐见的民谣是“中央的好经都被歪嘴和尚念歪了”，好像下属官吏不折不扣执行朝廷旨意就能丰衣足食海晏河清似的。其实，任何一个秦制部落如果不走样地执行商鞅式的严刑峻法，王朝寿命保质期都极其短暂。法家向往的理想社会更是个无法实现的乌托邦，把民众治理成“活死人”的无氧社会是运转不下去的，即便退化到猴群社会也不灵。

秦制部落最喜欢“令行禁止”“一刀切”，最忌讳“阳奉阴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论自上至下的“经”是否正经，下属官僚都要端正嘴型，不能把经念歪了，哪怕朝廷经期紊乱。于是，层层加码的酷吏就成了秦制部落的土特产。而但凡寿命略长点的秦制部落，大都是得益于地方官僚的“阳奉阴违”。

远的不说，就说几十年前的“严打”，据说地方是有指标的，抓多少、重刑多少、死刑比例，都是有任务的。有些酷吏“超额”完成了任务，得到了表彰，可留下了一堆冤案；有些官员就“阳奉阴违”，努力推辞过高的指标和任务，尽力拖延，“从轻从慢”，给冤案以纠正的机会。反右时，酷吏积极多争取名额，多打右派；有恻隐之心的官员尽量找理由完不成任务，能保一个是一个。大跃进时，酷吏砸锅炼铁，谎报亩产十万斤，弄得生灵涂炭；有良知的官员咬牙冒险谎报亩产八千斤，都被批评是“弄虚作假”，吹牛不卖力居然成了“弄虚作假”。哪地儿有幸摊上这种“阳奉阴违”的地方官，草民的成活率就高，得拿命碰运气。河南兰考县百姓之所以自发地怀念焦裕禄，就是因为焦书记在大饥荒时不阻拦百姓逃荒要饭寻活路。不像信阳的路书记派民兵抓捕逃荒百姓，逼草民饿死在家里。兰考人比信阳人运气好太多了。

当高层出昏招时，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就功德无量；方丈发下歪经时，小和尚歪嘴念经，能起到“歪歪得正”的效果，如算术“负负得正”一样。庚子年老佛爷慈禧太后蛔虫上脑，下旨与万国宣战，东南各省督抚连阳奉阴违的机会都没有了，只好公开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公开化，联手搞“东南互保”，使半个中国免于生灵涂炭，功德无量。

可见，阳奉阴违是秦制部落的纠错机制，有滋阴壮阳的功效，润物无声地减少行政机器的生硬冲撞。

随着信息技术的进步，自上而下的控制越来越完善越来越严密，阳奉阴违的优良传统渐行渐远，成了美丽的传说。

在这几年的防疫中，上边说一根针缝衣，下边就当钢钎打洞，唯恐不积极，层层加码，宁可错隔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基层干部展开了加码竞赛，你封楼洞，我焊铁门；你48小时一核酸，我24小时双核酸；你要求进饭店刷码，我强调进厕所刷脸……一丝不挂严阵以待，弄虚作假已成为亲切的怀恋，阳奉阴违得需要多么决绝的勇气呀。

有好几次核酸检测机构作假的消息，最后都不了了之。如果作假，人们希望是假阳还是假阴？一个假阳，阳封阴萎，导致整个楼的阴性居民都被拉走转运隔离；假阴却使周围人群居家隔离，即使被传染了顶多喉咙痛两天就自愈了。核酸机构若真弄虚作假的话，假阴性比较积德吧？如果全国核酸检测都虚报阴性，算不算精忠报国？

9月18日，成都防疫疫情指挥部连续发布第12号和第13号通告，有几名干部因为泄密疫情会议内容被立案侦查。成都人都认为这几位是心系群众的好干部，防疫不是防群众，不应该有对群众保密的事。这几位干部让群众知道防疫消息，提前安排生活和工作，何罪之有？这几位干部离“阳奉阴违”还差得远，但已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让人们欣慰地看到，官场上还有心存良知的干部。

2022.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