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玫教授的“恩怨诉讼法”
愚人节那天,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教授刘玫一封绝交书轰动网络。刘教授绝交的对象是法大另一个教授汪海燕,两位都是刑事诉讼法专业的教授,因为刘教授要当刑事诉讼法法学会副会长,而汪教授答应了让贤却食言而肥自己当上了副会长。刘教授气炸毛了,当即发表“绝交书”,历数对汪的提携眷顾之恩及汪的忘恩负义,让吃瓜群众惊掉了下巴。
“斯文扫地”“吃相难看”等评语刷屏,刘教授凭一己之力就把“学术”“教授”和自己的脸皮撕碎了一地。其实,把无价值的假面撕开了给人看,功大于过嘛。
这事写手们已笑骂了好几天了,咱得从刘教授的法学专业来欣赏“绝交书”的程序之严谨。
刘教授在刑事诉讼法里浸淫了四十年,诉讼法是程序法,她深得程序之精髓,“绝交书”提供了“恩怨诉讼法”的程序范例。
首先,刘教授摆出资历和论资排辈的惯例,证明自己要当这个副会长符合程序。她说:“我是现在在岗、在职的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学教学科研人员中校龄最长、资历最老、从事刑事诉讼法学教学研究时间最久的,更为重要的是,我是以中国政法大学代表身份担任研究会常务理事时间最久的。”
刘教授觉着自己有资格当副会长,而同时竞争的汪教授居然不“让贤”,这就是汪教授的忘恩负义了。刘教授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把对汪教授的提携、栽培之恩娓娓道来。又拉出汪阳奉阴违,不肯让贤的忘恩负义行为来对照。虽然刘教授的“绝交书”写得磕磕绊绊,很多地方不通顺,放在中学生作文里也属中等偏下的水平。但由于她的诉讼法素养,控诉程序完美得益于诉讼法的娴熟,“绝交书”可以做控诉文体的范文,刘教授抨击汪教授破坏了“讲规矩、懂礼貌、遵从长幼尊卑、讲究先来后到”的程序,一篇绝交书如一纸诉状,把汪教授诉了个稀里哗啦。
如果汪教授接招反击,吃瓜群众将看到刑诉界两大高手的巅峰对决,其精彩程度不亚于“华山论剑”。
刘教授对汪教授的控诉或诉讼属于自诉,但可以看出其刑法学功底和思路。据说,监狱里的刑事犯是以刑期长短论辈分的,刑期越长越有资格成为“牢头”,遵循“刑长望重”的程序。刘教授这段话既有年份酒窖藏意识更有刑期长短的潜意识:
“当我得知中国政法大学有两个副会长名额,而汪海燕意图占据其中一个名额时,作为有着43年中国政法大学校龄、39年刑事诉讼法学教龄、代表中国政法大学担任刑事诉讼法学研究会常务理事长达12年、年龄大汪海燕13岁、对他有过大恩的人,我感到深深受到了伤害。”
43年校龄、39年教龄、年龄还长汪教授13年,看着这一串年份,觉着刘教授有职业病,受了以刑期长短论“英雄”潜移默化的影响太深,把德高望重与“期长望重”相结合了。一辈子浸淫在刑法学里,期限和年份很难断舍离,一不留神就混淆了。
刘教授的恼火就在于汪教授不让贤。一般说到让贤,大多是老的腾出位子让给年轻人,要求年轻人让位给老年人是尊老,谁见过有要求比自己小13岁的人给自己让贤的?再说,刘教授除了年龄大以外,没有证据证明她比汪教授更“贤”。当然,也许在家庭生活里她很贤惠。
刘教授把美国国父华盛顿拉出来说让贤的事,是一大败笔:“当年尊为国父的华盛顿坚辞总统,回家做庄园主,五万多封劝谏信不是也没拦住吗?所以,狼子野心、官迷心窍啦,其余都是说辞。”抱怨汪教授不像华盛顿那样坚决辞让,有点驴唇不对马嘴了。区区一个副会长的进退扯上美国总统华盛顿拒绝连任,不怕闪了舌头?汪教授听了这话会很不服气:华盛顿是当了两届总统才不干的,我还没当上副会长,咋有资格学华盛顿总统辞职“让贤”?你老姐也不是亚当斯呀,再说,华盛顿也不是私相授受“让贤”给亚当斯的哦。这么埋汰华盛顿真的好吗?刘教授如果用汉献帝禅让给曹丕的励志故事来敲打汪教授还勉强合题,只是太僭越了,太“狼子野心”了。
我很好奇,“刑事诉讼法学会”是研究嘛的呢?以至于让刘教授觉着当了副会长就能“对自己的学术生涯有个交代”?好像是个学术谥号哦。难道这个学会比《书剑恩仇录》里的“红花会”级别更高?“红花会”领导层才十三位,大当家的陈家洛以下有十二个“副会长”,而“刑事诉讼法学会”就有十七个副会长。不知道刘教授的学术水平如何,但看她“绝交书”里信手拈来“假传圣旨”“竟至欺君”,更像个“南书房行走”,法学只是梳妆打扮的道具。
法学可以随便借鉴模仿,是最开放的知识体系,不像芯片等高科技产品有知识产权保护,我们常被掐脖子。西方法学家倒是希望咱全盘照抄移植,绝不会收专利费。咱们却“不吃那一套”,一定要“国产化”。咱这旮瘩的法学研究机构及各级学会主要任务就是提高法学的国产化程度吧。
一部描写二战战俘的电影《哈特的战争》,在战俘营里的战俘们都可以娴熟地运用“刑事诉讼法”组织临时法庭,从律师、公诉人、法官,到非法证据的排除,完全符合诉讼程序。可见程序法易学易会好上手,还可以运用到吵架绝交等日常生活中,很好仿制。虽然掌握了“麻婆豆腐”“宫保鸡丁”的制作程序不一定能烧出正宗川菜,但总有点川味吧。
现在学界的主要矛盾是官本位意识的觉醒和泛滥与官位供给不足之间的矛盾。广办各种学会、协会是解决这矛盾的出路嘛,会涌现“大师多如狗,会长满地走”的喜人局面。满足知识分子“当官做主”的主人翁意识,让他们有御前行走的幻觉,能充分调动他们积极性嘛。
我劝天公重嘚瑟,不拘一格封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