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霍霍的妻子和嗲溜溜的小三
中年危机是男人的常见病,个别人病情比较严重,搞个小三进来,害得家里危机重重,天翻地覆。
严太(化名)跟老严是大学同学,在国内结了婚,有了儿子。老严90年代初,出洋攻读国际商务的MBA。由于他原先就做外贸,英文好,工作能力强,熟识不少国外客户,一毕业就找到在纽约的老客户,去客户的跨国公司供职,专做对华贸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深得老板欣赏。
老严决定留美发展,由公司出面替他办绿卡。办绿卡有个等待期,他自然不能随便回国探望妻儿,结果跟国内的家人有两三年没见了。
老严虽然看上去活得光鲜,实际上并不幸福,晚上回家,黑屋冷灶,孤独寂寞。正巧遇到华人聚会,老严闲得无聊,就去蹭饭吃。聚会上,遇到了美丽的潘女士(化名)。潘女士30来岁,四川人,俏丽纤细,本来在一个小地方的电视台主持一档小节目,颇受当地男士追捧。遗憾的是,她患上了“崇洋媚外”,老公出国留学了,她也不惜一切要跟着出来。当年办陪读不那么容易,两年之后,终于到了美国,却发现丈夫已另有新欢,结果两人离婚了。
独身的潘女士,这会儿遇上了暂时的单身汉严先生。一开始,两人的交往是很无辜的,无非是相聚在华人聚会,随便聊聊。一来二去的,发现双方都挺爱看书,都受过高等教育,共同语言不少。再说这潘女士蛮嗲的,开口闭口叫老严”哥哥“,叫得他骨头都要酥了。上海人这种哥啊妹啊,是叫不出口的,看看南方剧种,夫妻间也不过是互称“官人娘子”。
有人以为上海女人嗲,可是严太虽是上海人,却是非常实惠的宁波人家出身,为人处事干净利落,一码归一码,不浪费时间在卿卿我我上。
这么一对比,老严虽然在理性上知道应该做个好父亲好丈夫,可也实在是享受充当潘女士的哥哥。要说这男女之间,有时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正好触到了人心中的柔软,爱情就开始了。
老严有一天胃疼,潘女士知道后,连夜为他送来胃药,替他端来温开水,看着他把药服下才离开,老严为此相当感动。第二天一大早潘女士又打电话来询问病情,异性的关切让孤独的老严胡思乱想,原来好不容易修造起来的理性防线,瞬时土崩瓦解。防线崩溃之前,他居然打电话向各位好友求救,也打给了我。问我怎么办?明明知道说也白说,我还是劝他,情场老手的话,无非是逢场作戏,任何时候都可以抽身出来。可惜他不是情场老手,不陷进去是上策,一旦陷进去,那就是湿手沾上了干面粉,麻烦越来越多。
我果然是白说,不久老严跟潘女士同居了,在潘女士的执意要求下,他决定跟严太离婚。那段时候,他的事业蒸蒸日上,绿卡到手了,还在美国东西两地,各买了一套公寓,东边是爱巢,西边是投资。老严出国后的第四年,终于可以频频回国了,他成了部门经理和中美之间的空中飞人。
上海的家那么狭小简陋,老严觉得不能委屈自己,再去住这样的房子了。实干精神超强的严太,做了几年单亲妈妈,变得独立粗放,也不大讨人欢喜了。
严太上班管孩子照顾两家的老人,累得半死,自然衣着随意,说话粗声大气。看到老公像个洋买办,有模有样,拿下了绿卡,买了房子,以为一家人马上可以在美国团聚了。正高兴呢,老公却把一张离婚协议放在她面前。
老严也不是毫无歉意,忸忸怩怩,说两人的价值观不合,生活在一起没有乐趣。为了补偿严太做出的牺牲,老严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妻儿继续留在上海,每个月他为他们提供1000美金,1000美金在90年代的上海,确实可以过得不错了。二是如果为了儿子的教育想去美国,母子可以住在西部的公寓里,他会提供儿子的抚养费。他跟严太商量时,胆战心惊,毕竟自己没有道理,被严太臭骂一通,被严太的娘家兄弟扇几个嘴巴,也在情理之中。
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严太毫不啰嗦,嚓嚓嚓在离婚书上签了字,1000块?不要。美国?不去。老严战战兢兢地问:这怎么行呢?你们怎么生活?严太说:啰嗦什么啊?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找根绳子,娘俩吊吊死拉倒。说着,把离婚书扔给了老公。
老严的内心比较文艺,也相对单纯,否则也不会被人家30多岁的女人几声哥哥一叫就动了心。原以为严太会为了家庭为了爱情誓死决斗,斗到鱼死网破,感情殆尽,离婚水到渠成。不料人家如此潇洒、大气,这倒让他担心起来。严太会不会是精神受了刺激?如果真的去自杀了,还带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自己岂不犯下了滔天大罪。在辣霍霍(爽气大气)的老婆和嗲溜溜(撒娇求宠)的情人之间,老严犹豫了。
又经过了一年的拉锯战,老严在家人朋友的围攻下,浪子回头,抛弃了四川情人,回到了上海老婆身边。回来后,他是全副心身拍妻儿马屁,钞票是统统交给老婆,见老婆依旧对他爱理不理,劝慰老婆说:你现在可以完全放心了,我钱都给你了,没有钱的男人,女人是不爱的。老严是不是上海人说的“十三点”?该跟女人撇清关系的时候,提什么女人?严太还没吱声呢,儿子跳出来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塌糊涂,假如你还想让我尊敬你,你就得尊重妈妈和你自己。这儿子是不是很会说啊?
本来以为这家人重新团聚,是最为圆满的结局。遗憾的是,严太看到老严,肚子里就一包气,动辄就拿他出轨说事。想当年,你如何如何无情,如何如何好色,我跟儿子如何如何悲惨。在老严面前做个祥林嫂也罢了,有时太气愤了,内外不分,让老严非常没有面子。好在老严还算宽容,冤有头,债有主,都怪自己搭上了小三。
幸亏老严那时候高升了,去中国分公司做老总,常驻国内。我以为严太会跟着他一起回去,便于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是,严太好像对他丧失了兴趣,由着他去国内自由,不管不问。他不在,严太变得温和安宁了,种种花,上上班,每天晚上还能接到严先生的报平安电话。
严先生呢,就此成为了好男人,打打球,看看书,健健身,晚上准时给老婆打电话,每个节日和特殊的纪念日,从未忘记给老婆送花。我跟他开玩笑:中年危机过去了?他答:是啊,为了得到儿子的尊重嘛。
平心而论,老严骨子里是拎得清的,每个人生阶段的心态不同,做点出格的事,也不奇怪。刚毕业那会儿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后来被老婆小三儿子全方位夹攻,彻底孤立,算是体会到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总算缓过来,却已到了“欲说还休,只道天凉好个秋“的年龄。
疫情前见到老严夫妇,两人都退休了,手拉手,散步海边,和颜悦色,琴瑟和谐。风雨过去了,又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