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天下
出城去了一周,不是去旅游,而是躺到了激光手术机下面,做了摘除右眼白内障的手术。这个手术本身没什么值得诉苦的地方,10分钟不到解决问题。可是接下来,却开始了我新奇的独眼生活。
做完手术,睁开右眼,一片模糊,但是可以看见亮光和轮廓,一阵欣喜,没成瞎子。手术前,医生漫不经心地告诉我,这个手术,他都不记得自己做了多少次了,平均10分钟一例,都很成功。他的本意是让我放心,可是我却担心起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他太掉以轻心,我成了那个例外呢?
手术的前一天,我特地去海边走了一大圈,带点儿悲壮情怀。万一右眼手术失败,我就只能用左眼看风景了。我闭起右眼走了一阵,事先体验一下独眼的视角,发现一定得转身转头,才能扩大视角。这时候,我是从心底感谢老天,给了动物两只眼睛。两只眼睛的视角是那么宽广!突然掠过一个念头,科学已经如此发达,以后在后脑勺上安个装置,就像现在倒车,不用回头,只要看视频一样,人类不必转身,就可以看到360度了。想到此,一阵轻松,遇到万一也无妨,有了科技的协助,独眼也应该够用了。
手术需要,滴了放大瞳孔的眼药水,特别怕光,回到家,在屋子里也离不开太阳眼镜。我的太阳眼镜,左右眼都有800多度。摘除了白内障,就消除了近视眼,戴上太阳眼镜,左眼视力不错,右眼看出去模模糊糊,干脆闭上了右眼。手术前,上网看了几位眼科医生的详细讲解,知道基本视力的恢复至少需要一两天,等完全恢复,据说要一两个月。
第二天一早醒来,睁开眼睛,发现物体变得十分清楚,色彩鲜亮。闭上右眼,用左眼看一下,正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有白内障的左眼,看到的所有物体,都像被抹上了一层黄灰色,就像隔了一层烟雾。虽然我很想用右眼看世界,但手术后的头几天,创口没有愈合,视力也没有调整过来,有时有叠影,有时物体轮廓有毛边,决定还是主要靠左眼。就这样,做了几天戴眼镜的独眼。
又过了几天,右眼不错了,于是不戴眼镜,可是高度近视的左眼,就成了“睁眼瞎”了,也就是说,现在是不戴眼镜的独眼。
视力的不平衡,让我产生了半明半暗,半智半痴的感觉。出去散步,好像是高一脚低一脚,怕不小心摔跟头,不得不减慢速度,仔细看清楚了再挪步,老太太蹒跚而行,提前见识了自己七老八十的形象。
五十多年的近视眼,使我养成了一定的用眼习惯,看远处还行,看近处,由于近年来的老花眼,我常摘下近视眼镜,把书和手机放在离眼睛半尺远的地方,这个距离看起来清清楚楚。可是这次手术,给我换的人工晶体,据说可看远,也可看近。当我把手机放到半尺远,右眼看出去一片模糊,需要放到两尺远,所谓的“臂长”(arm’s length),才能看清楚。如此一来,看手机我得调整距离,不是闭上左眼,就是闭上右眼,绝对的独眼龙。
独眼,有许多的不便,因为已经习惯了有两只眼睛。但是独眼也有好处,比如身体会有更多的运动,为了扩大视野,需要不断调整身体的位置,不能再呆头呆脑像木头人一样了。
这一个星期来,由于右眼在恢复中,尽量少用眼,手机电脑用得很少,也不进城了,时间突然多了起来。看书、写字、任何用眼力的活儿都不方便,为了保证人工晶体不随便滑动,医生建议开头几天避免剧烈运动和用力的体力劳动。文武皆不可行,我变得无所事事,只能依靠收音机,从早到晚听公众台的新闻和古典音乐。记得有位博友曾经介绍站桩,站桩益处多多,我也试着站上一阵,可那是假冒站桩,玩真的需要清心寡欲,我则是边听广播边站着,为的是不要久坐。听腻了新闻,换听了TED Talks和一些中国作家的访谈节目,如王安忆、莫言、余华、阎连科、苏童等,倒也有不少启发和感想。
因为丧失了部分身体功能,倒让自己变得更珍惜拥有的了,也更注意取舍了。这恐怕是这几天,独眼天下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