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燕园:我的北大梦
1982年初,我从郑州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北京一家出版社工作。2月8号抵京,我被安排在海淀区双榆树小区的宿舍,是人民大学的东邻。放下行李,我就坐车到中关村,直奔向往已久的北大校园。
一见未名湖,我立刻就被她那秀丽的景色所迷倒,如醉如痴。心想,当初要是报北大就好了。又一转念,觉得好笑:报了就能录取你?那只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而已。
第二天,开始上班。我发现在另外三位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中,小杨毕业于复旦大学数学系,小陈毕业于中山大学物理系,小吴毕业于四川大学物理系。与我不同的是:他们都是出身名校,他们都专业对口 (因为那是一个科学出版社),而我却不。也有人说,中文本科毕业去出版社做文字工作,也算对口,可我不那么认为。
于是我有了考研、去做古典文学研究的想法。
选哪个学校呢?当时可供选择的学校有北大、北师大、人大、北京师院(今首都师范大学),还有中央民院(今中央民族大学)。最后我决定攷北大,实现我初見未名湖所憧憬的梦想。
九月初的一天去拜访一位老乡、北京八中的语文老师乔某,中午和他一位同事一起喝酒,我透露了考北大研究生的想法。 没想到他瞥了同事一眼,噗嗤一声乐了。分明是在说:瞧,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乡!
“不是我泼冷水,”乔老师解释道,“这个想法不现实!北大是什么地方?那是人才荟萃、精英云集之地。全国的文科状元、最强大脑都在哪儿。你一郑大毕业生,更强吗?”
我默不作声。
“再说了,北大本校考生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外校考生难以匹敌。” 乔老师接著说, “出题的是北大教授,而北大学生就是跟他们学了四年,无疑得天独厚。外校学生要与他们争锋,难!退一步讲,即使你真的能考得跟本校生一样好,人家也不一定考虑你。除非你成绩高过他们一块,但是那可能吗?”
我无言以对,就说,“管它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再说。”
二人都笑了。
然后是四个多月的准备。由于早上7点就得起床,吃了早饭,坐公车去单位,8小时后下了班,坐车回家,也就累了。所以准备考试主要靠周末。也不知道怎么准备。除了游国恩的《中国文学史》,其他书有关的就乱看。中国历史课我以前没上过,就通读了翦伯赞的《中国通史纲要》,并和几本相关书籍参照学习。
在83年2月底(26-28日),我抵京一年零18天后,就走进北大校园,“打竿子”去了。考试分6门,3天考完,分別是中国通史、文艺理论、中国古代文学、综合知识、英语、和政治。
考完之后,觉得有些题没有发挥出应有水平,但还可以。万万没想到的是,政治却考砸了,因为我忽视了时事政治,特别是12大文件。我觉得没戏了,也沒脸再去見乔老师。
4月中的一天,社里组织郊外植树,女同事老邱走过来跟我说,“你考了北大吧?”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女儿是北大中文系的啊。她告诉我,你们单位有一个男生考得真不错,就是政治没及格,可惜了。我想只能是你。你要早跟我说,我让女儿帮你找点政治复习题看看,就好了!”
于是我去北大核实。古典文学教研室主任冯钟云教授对我说,“你的几门专业课成績都是名列前茅的,文学史也不错,逼近最高分。但你政治只考了38分,没过教育部的分数线。我们也觉得惋惜。如果你真想做研究生,不要气馁,明年再来吧。你还年轻。”
年底,我又报名攷北大了,小杨则报考清华,小吴也报考了。但这在社里似被看作不安心工作的表现,于是有话从总编室传了过来:如果你們誰考研,今后社里重点培养新人,你就被排除在外了。
对这个讯息,我没有理睬,小杨也没理睬。可是小吴犹豫了,决定不考了。
第二年春,我考试过关,被北大录取,而被一致看好的小杨却落选了。
4月底,我接到通知去北大面试。我在电话里问冯教授面试几人、录取几人,回答竟是面试二人,录取三人,因为另一个是本系的毕业生,面试免了。我一听心里踏实了,看来面试只是走过场,跟教授见见面而已。
面试在中文系所在地5院进行。教授还未到,我们两个被面试的先到了。那一位名叫吴迪,字启之,年长我5岁,河北师范大学本科毕业 (他北大毕业后成为北京电影学院教授、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他似乎对系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一见面,就对我说,“没想到50多名考生,包括好几个北大的,倒让我们来自河南、河北的二位占了先(其实他是北京人)。你的政治全系第一,专业课高出我10分,但我的英文略高于你。本来就录取我们二人,后来又追加了一个本系毕业的马晓光,80年山西文科状元。”
我暗自庆幸,看来北大还真是公正无私,兼容并包,没有门户之见,並不像我的老乡乔老师所想的那样。
关于那次面试,我就不多写了,只将吴迪兄对赵齐平教授的一段回忆放在这里:
“赵齐平是我研究生口试的导师之一,一位面如重枣,蚕眉秀目的帅哥。口试那天,他穿着一件红白格格的羊毛衫,戴着金丝眼镜,谈笑风生,英姿勃发……”(吴迪《北大瑣記》)
就这样,1984年秋,我搬进北大畅春园,开始了三年的求学生涯。我的北大梦终于实现了!
(202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