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归的骨灰

骨灰的安放，往往寄托着逝者的情怀。有人落叶归根，在老家入土；有人在父母或自己的终身伴侣旁安息；江河湖海也是近代人们选择的归宿。革命烈士有烈士陵墓，达官贵人有八宝山革命公墓。

老海归们也基本如此，但由于特殊的经历，他们常常有特殊的意愿。很多人将骨灰埋葬在他们花费毕生精力的地方。王仁东的骨灰撒在工作了50年的浙江大学校园内。郭永怀与妻子李佩二人的骨灰合葬于科学院力学所的郭永怀塑像之下。高能物理学家张文裕的骨灰撒在自己付出心血的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附近的松柏之下。两弹元勋程开甲在新疆马兰核试验基地十年如一日，骨灰就葬于新疆马兰烈士陵园。

国家对一些老海归最后的待遇规格很高，允许在烈士陵园安葬。除了程开甲以外，如张香桐，骨灰安放在上海龙华革命烈士陵园。郭永怀因公殉职，骨灰被安放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在妻子李佩的要求下，移到力学所。很多老海归因对国家有特殊贡献都获准安葬于八宝山革命公墓。八宝山也有个人民公墓，对社会开放，“现行反革命” 徐璋本被判刑劳改15年，骨灰也安放在八宝山，估计就是在人民公墓。徐光宪对国家贡献很大，却无缘八宝山，骨灰安葬于北京万安公墓。

有的老海归故乡情和事业情兼顾，把骨灰分成两份，如何秉林，骨灰的一半送回老家广东番禺，一半留在工作献身的天津南开。

文革中受迫害而死的老海归们，许多骨灰尸体无从追回。林鸿荪获得平反后，在八宝山开了追悼会，然而骨灰盒里放的是一本书。

改革开放后，不少老海归回到了自己曾经留学的故地，大部分是由儿女们照顾，养老送终。何国柱和刘豫麒是夫妻老海归，退休后在美国旧金山定居。刘豫麒去世后，子女将骨灰带回北京，安放在八宝山。几年后何国柱也去世了，子女们又把父亲的骨灰带回北京，安放在母亲身旁。更多老海归们就地安葬，长眠于曾经留学的异国他乡。钱振彭的骨灰撒入太平洋，遗愿中曾表示，死后要游回自己的祖国。

周明镇的骨灰安放很特别。他获理海大学古生物学博士，1951年回国。在普林斯顿大学作博士后时，曾在怀俄明州的普林斯顿采石场收集动物化石标本。他把这里看作他古脊椎动物学术生涯的起点，终身怀念。1996年他86岁在北京去世，遵遗愿，部分骨灰撒在了普林斯顿采石场。

周明镇的这种特别的情怀还跟他的人生经历有关。他1946年重庆大学地质系毕业后，带妻子和孩子到台湾地质调查所任技师。两年后赴美留学，回国时召唤妻子带两个孩子回大陆。文革期间，周明镇自杀数次，都被及时发现抢救过来。可是28岁的大儿子被打成反革命，不堪羞辱，卧轨身亡。妻子自责20多年，为什么要从台湾回来，以后患抑郁症，1993年自缢。

不知周明镇是否把部分骨灰也撒在了台湾，要是这样做也是在情理之中。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清明之际，缅怀已逝的老海归，愿他们在天之灵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