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imal Farm 和独裁者的极权主义统治
英国有一个普通农场叫 Manor Farm,农场主贪杯无能,疏于农务,动物们辛勤劳作仍饥寒交迫。终于有一天,农场主和工人忙着喝酒或打猎而忘了饲喂动物,饥肠辘辘的动物跑到粮仓找食物,遭到人类不问青红皂白一通痛揍。饥饿和棍棒两相夹击,是可忍孰不可忍?动物们被逼上梁山揭竿而起,赶跑人类,开始农场自治。
动物翻身做了主人,改称农场为 Animal Farm,最聪明的两头猪拿破仑和雪球能读会写,义不容辞担任了计划和管理职责。他们制定了农场七诫 (The Seven Commandments) 作为动物们的政治理想和立国之本。第一和第二条:“凡是两条腿的,都是敌人。凡是四条腿的,或有翅膀的,都是朋友。” (参照华国锋的 “两个凡是”。)第三,第四和第五条,“动物都不穿衣服。动物都不睡在床上。动物都不喝酒。” (绝对主义再加上排外主义。)第六条,“动物不能互相残杀。”(一派理想主义,天真可爱。) 第七条,“所有动物平等 (All animals are equal.)” 最耐人寻味,既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的豪气,又有《美国独立宣言》中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的浪漫精神。
所有动物平等的动物主义 ( “Animalism” ) 理想,还在农场初期,写在焦油墙上的白字油漆未干时,就已经行不通了。拿破仑和雪球不参加劳动,只是指挥和监督。原本是拌在鸡食里喂母鸡的牛奶,被猪领导们偷偷独享。还有,掉在地上的苹果,到后来所有的苹果,都成了猪领导的专利。小猪 “嘶鬼“ (Squealer) 是领导的传话猪和宣传喉舌,他信誓旦旦辩称,“猪领导喝牛奶,吃苹果并不是因为自私和特权,而是因为工作需要。为了保证农场正常甚至超常运转,领导们殚精竭虑日夜工作,他们需要足够的营养品保持健康。科学验证,牛奶和苹果有助身体健康。所以,猪领导食用牛奶和苹果不仅是为了他们的健康,更是为了农场的未来和大伙的福利。还有一点,很多猪领导不喜欢牛奶和苹果的味道。比如我就不喜欢。”
虽然都是领导阶层,但雪球和拿破仑的做事风格不同,常常意见相左。比如保卫农场,拿破仑认为应该多置军火,训练民兵。雪球则主张多派鸽子传讯息到全国各地,煽动起义,所谓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雪球心思细腻,善于见微知著。比如,他禁止动物戴丝带 (ribbon),因为丝带也是衣服,而动物不应该穿衣服。小母马茉莉 (Mollie) 参观农场主卧室时,从梳妆台上捡起一节蓝缎带对镜自照,被其它动物一顿无情痛批。雪球富有远见,敢于大胆设想。他提议在农场建立一座风车,把风力转化为电力。电力不但可以照明取暖,让动物在冬天不受冻,还可以启动各种现代化的农场电器:电锯,切糠机,切薯机甚至电动挤奶器。虽然拿破仑对此嗤之以鼻,但其它动物都被描绘的美好前景迷住了。雪球用原来的孵化室作书房,用粉笔在地板上画出了风车建造图纸。动物们前来观摩,就算看不懂也小心翼翼不要踩在粉笔线上。拿破仑来了,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细细看了一遍,突然翘起左腿,对着图纸撒了一泡尿然后离开。自始至终,他一言不发。
投票当天,雪球在台上款款而谈,再次对选民描绘了一幅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的美好前景。拿破仑轻蔑地哼了一声,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了九头凶猛的大狗,咆哮着直扑雪球。雪球吓得屁滚尿流,拼死逃出了农场。雪球影射的是托洛茨基。托洛茨基 1929年被赶出苏联,流亡各国,1940年在墨西哥被暗杀。
拿破仑,则影射的是斯大林。他心思深沉,实行极权主义 (totalitarianism) 的独裁统治。他建立极权统治的过程,也是他不择手段堵住民众之口,并逐条破坏,违背,扭曲了动物七条诫命的过程。
封口武器之一是恐怖主义。拿破仑豢养狗打手们发动政变,成功击退了政敌雪球,由此大权独揽。为了探测民意,他假意鼓励民众提意见,一旦有看不清形势者上钩,马上翻脸当场捕杀。这种政治大清洗完全违反了动物农场七诫之六: “No animals shall kill any other animal”。
第二个武器是谎言。秘书长 “嘶鬼” 巧舌如簧,凡事以人民公仆的名义压人,结尾的是一句杀手锏,“你们肯定都不愿看到农场再回到人类手里吧?” 成功堵住了种种来不及发出声的抱怨和不满。每个周日集会,嘶鬼照例通报喜讯,各种农作物的产量都在增长,200%,300%,甚至500%!(参照 “人民公社好”,”放卫星“)。口粮被一扣再扣的动物们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产量,他们只模糊地盼望有一天数字降低,口粮增加,而不是现在这样数字高企,食物日减!另外,嘶鬼从来不说 “克扣” (reduction) ,只说 “调整” (readjustment) (政治宣传玩的是文字游戏。)最令人唏嘘的是忠厚勤劳的老马巴克斯 (Boxer),他鞠躬尽瘁却不得善终。猪领导看他被压榨得再无利用价值,就谎称送他去医院治疗,其实是卖给了马皮马肉加工厂。老驴本杰明看到了马车上的工厂名字,嘶鬼却坚决不承认,说医院刚买了这架马车,还没来得及换名字!
武器之三是搞特殊化和个人崇拜。就算同样是住在农舍,拿破仑有自己的套间,用专用餐具单独进餐,还有两条狗专门服侍。就连只在农场独立日鸣放的火枪,也开始在拿破仑的生日鸣放。拿破仑不再是拿破仑,而是 “我们的领导,拿破仑同志”,或者 “动物之父”,“人类震慑者” 和 “羊群保护者”,“鸭群之友” 等高帽。。。。
第四个武器是扭曲或曲解条文,外加愚民政策。猪领导们住进了农舍,睡在了人类的大床上,完全违背了动物农场七诫之四:“No animals shall sleep in a bed.” 但是,嘶鬼硬说是动物们记忆有误,正确的说法应该是 “No animals shall sleep in a bed with sheets.” 猪领导睡在大床上,但是拿掉了床单,所以不算违反规定。还有后来的喝酒,也是动物们记错了,不是 “No animals shall drink acohol.” 而是 “No animals shall drink alcohol to excess.” 而所有的这些小伎俩,都是为了最后的结论作铺垫,“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是有的动物比其它动物更平等!” (All animals are equal, but some animals are more equal than others.)万岁!
Animal Farm 《动物农场》(旧译《万牲园》),是英国人乔治 奥维尔 George Orwell 写的一则政治寓言。书里的两只公猪,拿破仑 (Napoleon) 和雪球 (Snowball) ,分别影射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二战后英国政府和平民对斯大林的评价很高,这令奥威尔心生厌恶,激发了他的创作动机。如 Russell Baker 在前言里指出,“There was little cause for joy in the results of the Hitler war: a vast increase in Stalin’s dictatorial power.”
此外,Animal Farm 的副标题是 “a fairy story”, 英国文学史家和理论家 C. M. Woodhouse 在引言里就此引发阐述,深入探讨了小说如何颠覆,如何从反面定义了童话。而我作为一个中国人,读后感其实一句话就够:历史常常重复上演,而且还在继续。
【后记】星期五下午收到一封电邮,是儿子学校图书馆的催书单,Animal Farm 已经逾期,要么还书要么交罚款。于是午饭后,我坐在窗前,就着一杯热茶和四月的阳光,一口气读完了故事。书非借不能读也,信哉。(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