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税日的喜悦和痛苦

又到了美国个人所得税的报税季节，基本上如果不申请延期报税的话，个人所得税的截止期都在4/15 前后几天。多数州还有州税，所以在报联邦税以外还要申报州税。

美国有句话，就说任何人一生中两件事儿逃不掉：纳税和死亡。换言之，纳税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必须要尽纳税人的义务。而偷税漏税是犯罪，美国法律对于偷税漏税者的惩罚是很重的，一般至少要处以罚金，严重的要吃牢饭。在美国绝对不要惹税务上的麻烦。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开开心心地依法纳税。交税之于我而言，就如学生必须要参加考试一样。交了就轻松了，早交早轻松。

初来美国在德州留学的几年，交税的概念一点儿都没有。啥是个人所得税啊？在校的第一年就是跟着高年级学长依样画葫芦报税，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1040EZ填完就是0美元的税赋，因为收入太低。那时充分体会到做低收入者的便捷，那税表太容易填了，30分钟搞定。

走出校门，找到工作，有了基本收入。开始还是从当时大学的图书馆领了1040表加一大堆Schedule表，都是纸质的。填的时候小心谨慎，生怕手写不清楚填错了数字，自己或是吃亏，或是欠税。没有几年TurboTax出来了，那时还是舍不得几十元买软件，又撑了一年用纸质税表报税。再后来就依赖上TurboTax。在伟大的德克萨斯州，没有州个人所得税，所以我只买了联邦税的光盘。从那以后，发现这软件太好了，我自己手工交税比软件要多交，因为不懂税法，错过很多政策福利。后悔没有早买软件。我真是吃大亏赚小便宜。

大概在2000年后的某个报税季，我早早报完了税。半年后，收到国税局的信。每次收到国税局的信，血压都升高，因为肯定不是给我送钱的。果不其然，税局说我欠税几千刀。我浑身冒汗，仔细看着来信。原来，是因为TD Waterhouse 在提交1099表时有几支股票无法确定成本。国税局就自动把成本当成0，这样全部的交易额都被错误地算成我的资本增益。我连忙找原始交易记录，提供了成本的凭据，有惊无险，没有被国税局罚款。

但我当时想着就后怕，假如我没有完整的原始记录，拿不出凭据，那就只能被冤枉地罚款。而国税局据说可以追朔6年的记录。所以，保存各种记录太重要了。

说了报税的快乐后，现在聊聊报税的痛苦。随着来美国年头长了，报税的头绪也多了。每年到了1月份，就开始等待各种报表的到来，生怕少了一张。人家国税局收到的报表全部电子化了，不会缺的，假如我自己的W2收不到，或者1099-INT收不到，就会出现差错，税局也一定发邮件找上门。直到2022年，我前雇主的W2都是用邮寄方式寄到家里。我真的希望全部网上电子化，这都2023年啦！

2008年开始外派。我的税就变得像天书一样。雇主都是用大的会计公司为外派员工报税。在埃克森---美孚时用的是德勤（Deloitte），后来在雪佛龙时用的是毕马威（KPMG）。因为这些都是大的会计公司，所以照理说是税务方面的专家。我所要做的是收集并提交原始资料，会计公司的专员为我准备报税表，然后我再检查并批准他们准备的税表。同意后，会计公司为我向税务机关提交报税表。

必须说，大的会计公司的服务态度是很好的，因为雇主一定花了不少钱让这些公司为外派雇员提供优质的报税服务。而这些大的会计公司无一不在大城市的中央商业区有富丽堂皇的办公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白领精英为俺这个石油工人服务感到诚惶诚恐。总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哈哈哈。十几年的经验告诉我，会计公司里印度裔会计师很多。我觉得挺好的，人家英语好，数学好，还懂税法，这妥妥地比俺强啊。我总幻想着为我报税的印度裔会计师都像谷歌的CEO劈柴一样帅和睿智。

我还真不是崇拜这些会计师，我是不得不盲目崇拜他们。外派报税涉及税平衡（tax equalization）。这玩意儿真的太太太复杂了。我严重怀疑美国的税法就是不让普通人看得懂的。

当一个美国人被雇主派往国外工作时，有时他们可能不得不进入税收平衡的复杂世界。 从一个非常基本的角度来看，税收均等化的概念是，当一名外籍人士在国外工作时，他们不应比在美国的同一雇主处在税收方面更好或更差的位置。 对于美国人来说，由于美国遵循全球所得税模式，这可能会变得更加复杂，超级复杂。有多复杂？我可以肯定地说，ChatGPT肯定无法为客户完成税平衡。

我的税平衡曾经涉及澳大利亚税法，哈萨克斯坦税法，中国税法，尼日利亚税法，当然还有美国联邦税法，加利福尼亚州税法，维吉尼亚州税法，明尼苏达州税法。我每每想到这些，就痛苦的头大。也许读者会说我是无病呻吟，不是有劈柴那样的高印为我打理吗?

我要告诉你，这里面的问题。所有原始资料我要负责，细到一年中的每一天在哪个国家，哪个州，那一天是否工作，都要详细记录。不认真填写就是税务欺诈！而最终对税表负责任的并不是会计师，而是草民我。

外派时期我的税表动辄120页，而最痛苦的是我只能看懂不到一半的内容。坦率地说，我没有选择，只能相信会计师们的职业操守。我总不可能再请一个小公司的会计师去审计五大会计公司的劈柴级别的会计师吧。但有一条我很明戏，那就是这些会计师是我的前雇主请来的，他们代表着雇主的利益，其次才是为我服务。

这不，今天早上收到了我2022年的联邦税，维州税，加州税的报表。126页啊！今天算起还有5天就要到4/18的截止期。给我的指令是，在4/18日前把欠的税立马补上，税表则可以延期到10/16日。我不解，我连更改后的W2C还没有收到，为什么要先补税？印裔劈柴会计师告诉我，没有商量，先补了欠的税再说，否则欠税的利息自负。

我花了120分钟检查我一半看不懂的税表，找出了几处错误：

首先，我的后门Roth IRA注资被当成普通IRA，算成我的毛收入了，这本来是不需要交税的；

其次，我外派3年前结束了，但会计师依旧错误地涉及尼日利亚税；

再者，我被多预扣了社保2400刀。

据我估算，我不仅不欠税，还该有退税。但我还是立马先交了欠的税，即使人家算错了。否则就会利滚利太狠了。

我于是问劈柴会计师，这么多错误怎么办？那头劈柴也没有料到，不懂税法的石油工人竟然点出了几个穴位。他说：“我马上做调整。“

我听了快晕倒。我要是简单相信劈柴大师，这税都要被多扣几千刀啊。

劈柴大师没有想到，一个工程师竟然这么细致。此刻，想必羞红脸的劈柴大师在重新计算我的税表，因为他没有再秒回了。

每次到了交税季，就怀念全是现金交易的社会。钱包里有多少钱，自己一摸就知道。钱少了，钱包瘪了，也就不敢花了，连收据都懒得要。哪像现在的社会，什么东西都要单据，报税时要一张张查找。

每到交税季，就希望自己可以生活在没有州税的州。州税可以很麻烦，比如伟大的加利福利亚州的税。

每次到了交税季，就希望生活越简单越好。简单到一张1040EZ就能搞定多好，像从前做学生时候那样。而我看到不少人因为财产太多，报税时变得焦虑，尤其说当被国税局追证据时。好像真的低收入的人更快乐，至少在报税的季节是快乐的。

比如我，拿起一杯Mojito，看着无聊的推特。今天好像不那么痛苦了。

豹子土狼 2023-4-13 写于Virgin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