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保旗棉
动员出售保旗棉,处处锣鼓闹喧天。
衣被新花全卖尽,县官拍手笑容添。
当年擂台比赛,各家所报的生产指标,腾腾直上,一路彪升。结果,老天不与人作美,不是干旱,就是水涝,庄稼严重减产。这些自然界的因素,当初打擂者并没有考虑进去,只考虑夺冠了。
去年县政府向省里上报的棉花产量,还是按打擂数字的70%报上去的,即便如此,今年也只完成了60%,没有办法向上级交差,又不愿实事求是向上级解释说明,求得减免出售数字。于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动员广大干群发挥爱国热情,深挖潜力,按原计划出售棉花,来保护全县这杆棉花红旗。这杆大棉花红旗已经飘扬几年,受到全县人民关爱,所以政府一号召,干群马上执行。
潜力在哪里,不是在棉田里,而是在人们的被子里,在人们的棉袄棉裤里。政府号召群众把家里收藏的棉花,把棉被棉衣里的新棉花尽量捐献出来,保证完成销售任务。因此人们称之为“保旗棉”。
老区人民向来有高度的责任心和积极性,只要政府一号召,立即行动起来。县委干部首先带头捐献,接着是区乡干部跟进,于是行动的步代迅速在基层群众中展开。
祝安把去年被子里新装的棉花掏了出来,重新填进旧棉花。史渡大队主任史钦航和会计史维宪都把棉衣里的新棉花换上了旧棉。
大嗓门青石拿着大喇叭站在大队房门前向四面八方大喊,宣传大队主任和会计带头捐献棉衣里棉花的消息,还号召社员们向他们学习,紧紧跟上。青石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大队书记,向群众发号施令。
史钦航当了大队主任以后,史庄生产队队长便由史维桑一人担任。他最有活动能力,鼓动能力,宣传能力。“保旗棉”的口号一经他宣传游说,连“喜鸭爹”和“大结巴”都把棉裤里的新棉花扯出来了。高大嫂对结巴说:“我棉袄里的棉花掏了,你裤子里的新花就不要捐了。你每天早晨都要到野外拾粪,没有好棉衣不行。”
史维松说:“没问题,小时候没有棉裤,冬天也一年一年过来了。再说,我不能拖生产队的后腿,让别人看不起。”
在这次售“保旗棉”的工作中,史庄生产队超额完成了任务,受到了大队的表扬。史维桑把棉袄、棉裤里的棉花都捐献了。一个冬天,他都穿着几件单衣,腰里扎着布带,头上戴着帽子,脖子上围着条毛巾,东跑跑,西走走,好像也没冻着他。
各地公共食堂到年底基本停止,但各家粮食已所剩无几。
史维华星期六下午从学校回家,母亲从坛子里摸出两三个鸡蛋,又加上半碗玉米面,做了一碗鸡蛋饼,叫儿子吃。维华望望两个妹妹,都面有饥色,便推说肚子胀,让给母亲和妹妹吃。第二天早上回校,临行前维华偷偷在桌子上留下三斤粮票。在回校的路上,他一直心绪不宁。口中低声吟道:
一双小妹未成年,满面饥容似土烟。
留下三斤粮票证,身回学校亦心煎。
一天晚上,县电影放映队到学校放映《唐·诘诃德》。电影主旨是讽刺唐·诘诃德已经处在资本主义社会了,还想回到中世纪的骑士时代,想靠行侠来实现自己的理想,结果处处碰壁,到处失败,搞得鼻青脸肿,土头灰脸,使观众既感可笑,又感可怜。
唐·诘诃德脱离现实,耽于幻想,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固执地想实现自己的目的,却又缺少清醒的头脑。他的行为盲动可笑,他幻想一架在旋转的风车是邪恶的妖魔,便决定向其挑战。他拿着标枪,冲上去与风车格斗,结果被风车摔得头破血流,但他仍未醒悟,继续如此这般的行侠。
小说虽是批判中世纪的骑士制度,但意义却远超于此,而成为一部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他教育人们,要向前看,不要倒退;要重视现实,不要幻想。否则行动荒唐,贻笑大方。
观后,史维华写了一首观后感:
挑战风车傻大头,一身盔甲似山猴。
夜从古墓搜长剑,昼向云中索彩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