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科学哲学
戴榕菁
一. “定义”之荒唐
与20世纪物理学乱象对应的是主流科学哲学【[1]】的迷失,其主要表现在于有关什么是科学及其方法的定义。这里我用到“定义”一词是因为那是科学哲学界人士喜欢做的事,尽管那是一件荒唐的事,也是他们一直很失败的一件事。之所以说这件事荒唐事因为他们似乎忘记了在没有“定义”的情况下,“科学”一词已在西方被用了数千年,科学的实践更是在世界范围内进行了数千年。也就是说,科学不是一件由科学哲学界定义出来的事。说他们失败,因为顶着全球的学界给他们的巨大的光环并占用着社会赋予的极其丰富的资源,他们从来没有能够正确地定义出什么是科学。相应地,来自科学实践第一线的人们给科学哲学的典型的评价是:根本没用,没人会按照所谓的科学哲学的理论去做科研。
当然,也不能说科学哲学界没做任何事,毕竟探索科学的哲学本质本身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只不过本着定义科学及其方法的心态来研究科学的本质导致这一努力迷失了方向。顺便提一句,同主流哲学的其它分支一样,过去这么多年科学哲学发展的一大贡献就是为科学哲学创造了一类特殊的专业名词,那就是该领域里的大腕们的名字。在主流专业哲学中,很多时候人们不需要探讨具体事件的特殊意义,只要把某名人的名字亮出来,在后面加个“主义”就可以了,有的时候连个主义都不加也行,而听的人也就只在乎那个名字,只要有了名字,然后有了关于那个主义的定义就足以让听者满足了,至于那个名字他到底说过什么,要看他的年头了,年头近点的,或许还有些人读过他的文章,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字加主义,而年头老点的,文章就更不重要了。简言之,在今天的哲学理论中,主义本身成为了基本逻辑元素(见“混乱的主义”)。
其实,如我几年前指出的【[2]】,从本质上说,科学不过是用来帮助克服人类自身不足的辅助工具而已,其本身并不具备成为科学哲学界试图为其塑造的主观实体的性质,尽管从文学的角度我们可以将其拟人化地看成一个具有人格的主观实体。
在不具有对第一线的科学实践的指导作用的同时,科学哲学界却帮助给科学装扮上了等同于真理的政治光环,而这一政治光环因将作为探索真理之工具的科学等同于真理而具有了先天的反真理特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科学被正确地用来甄别反科学和伪科学的同时,科学哲学界帮助给科学装扮上的政治光环在世界范围内不断地以反科学和伪科学的形式被用来攻击被科学界的政治势力扣上反科学和伪科学的正当的科学探索。
二. 科学哲学帮助制造跛脚科学
如我在“跛脚的科学”一文中指出的,自古以来科学的三基本元素为哲学,数学,和对自然及实验的观测。但是,过去一百多年里,作为科学的三足之一的哲学逐渐地被系统性地去势,以至于科学已沦为缺了一脚的跛脚兽。不过很多时候人们用文学或心理暗示来充当科学的一支假腿(见“物理学排斥哲学后出现的两大特征。。。。”),这是另话。
虽然科学哲学本身被科学界普遍认为不具有任何实用价值,但它在将科学变成失去哲学的跛脚兽的过程中所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这是因为一直以来科学哲学的一个不明说的主题就是要通过定义来勾勒出有关科学或科学方法的一个程序化的模式,似乎只要符合这样的模式就是科学,否则就不是,而这个模式不但缺少哲学分析这一项,更以所谓的实证的要求来对抗哲学在科学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作用。
三. “提出假说证明假说”模式之缺陷
科学哲学为科学设定的模式普遍包含了这样一个模式:提出假说,然后证明或证伪该假说。这一普遍模式已经成为了关于科学哲学的经典元素,与之相应地,可证性及可证伪性也被科学哲学界的大腕们拿来作为定义科学的标准。通过以这样的实证主义标准元素排斥真正有意义的哲学分析,他们帮助给全社会灌输了数学推导和实验证明是科学的本质和全部的观念。
这种观念之逻辑混乱是明显的。
首先,历史很多正确的理论要经过几十年甚至几世纪才能证明其正确或价值,因此,所谓的“证明”本身虽然是科学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却不能作为定义来将所有未能马上(这个马上可以是几十年到几世纪的跨度)被证明的探索都斥为不是科学;
第二,将实验提升为科学定义的基石的一大的问题是忽略了实验可以作假而且对实验数据的解释本身可以是一件主观的活动。由于与基于公开的哲学逻辑分析和数学推导不同,很多高精度的先进实验只有少数人才能接触,而别人只能读这些少数人给出的实验数据。这样一来,这些少数人就可以成为被定义为科学基石的可信性的瓶颈,这使得与可供社会大众共同阅读分析的哲学逻辑和数学推导相比,在关键的科学议题上的实验的可信性因其建立在对少数人的信任上反而实际降低了。社会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越是由少数人决定的重要事情就越有可能成为政治势力觊觎的对象,即便这种觊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这个逻辑在未来也仍然成立。虽然普通的单一的个人的实验作假相对容易被发现,但在政治力介入下的有组织的实验作假一旦发生就可能不是那么容易被社会大众发现了。
第三,所谓的证伪的要求本身因其强调所谓的客观判断标准而看似很“科学”,但实际上这里的逻辑混乱也很明显:科学的证伪本身经常会受到条件的限制。以量子力学为例,很多与其基本概念有关的假设至今也无法证明其可证伪性。另一方面,在哲学分析能力的重要性受到贬低之后,所谓证伪的条件本身也可能会因为人们的哲学思辨能力的低下而出现混乱。以著名的薛定谔猫为例(见“薛定谔猫的跳跃”),由于薛定谔一开始就将 “宏观态的物理因果关系可以严格地延申到纠缠态去”这一根本未经证明的结论隐含在了他的思想实验中,以至于过去的一百来年里人们都将他的猫实验作为一个经典合理的思想实验来对待。
第四,虽然我们现在知道上面提到的薛定谔猫思想实验之根本错误,但那个例子本身也表明科学探索中的很多步骤根本不是什么可不可证伪的问题,而是如何进行正确的逻辑思维的问题。
第五,很多时候虽然之前已经完成了按照科学哲学给出的“提出假说,证明假说”这一周期,但整个过程却有可能是充满着不科学甚至伪科学或反科学的成分,从而使得被证明了的假说在事后又被证明了是错误的。
第六,更严重的是,一个“被证明”了假说可以让整个世界文明被耽误几十年甚至几世纪。而通过将“提出假说证明假说”定义为科学的基本模式,科学哲学可以帮助强化“被证明”了但实际错误的理论之影响。
可见,不论是将证明还是证伪定义为科学的基本元素其本身都是不科学或反科学的。
四. 对科学发展复杂性之缺乏认识
现有的科学哲学除了存在上述这些问题之外,其另一大缺陷就是对于20世纪的物理学发展所反映出来的科学发展的复杂性缺乏基本的反映。
1. 科学与技术的各领域之间的相互影响 (见“【科学影响鉴别学】之必要”)
长期以来对于科学的发展进步人们一直有一种刻板的观念,认为科学的发展就象是修筑一幢摩天大厦,如果基础出了问题,整个大厦都会垮掉。
由于20世纪科学的“伟大”成就是现有科学哲学理论的一个重要的逻辑来源因而也自然成为了印证其正确的例子,现有的科学哲学倾向于按照传统的印象,将科学的发展形塑为尽管有局部的小调整,但整体发展遵循着一层一层地累积上去的模式。很显然,20世纪物理学发展的复杂状况已严重违反了这种模式。一方面,以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为代表的20世纪物理学的基础充满着无法弥补的理论和实验结果的漏洞,但另一方面,与此同时在技术领域以及貌似与上述的基础理论领域密切相关的一些理论和实验领域却呈现出一种蒸蒸向荣高歌猛进的繁华景象。我们实实在在地看到了诸如核子反应,超导,量子计算和通讯,纳米材料(人们最熟悉的莫过于智能手机的芯片了),以及太空探索的蓬勃发展。这种现实世界的海市蜃楼般的幻境很自然地会让很多人不但难以接受而且一时无法理解。但是,如果我们冷静下来去仔细玩味个中的复杂性,我们就可以看到传统的简单大厦说之错误。其实,我们会发现除了技术的千年老店的延承性,不断试错的实践,以及物理专业理论的指导之外,物理技术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还受到跨行业的发展的影响,而技术的发展又可反过来带到理论的进步。
2. 符号脚手架(semiotic scaffolding)
与科学技术各领域之间的非单调的复杂影响相对应,物理学的发展在20世纪发生的一些奇怪的状况提醒我们,现有的科学哲学没有捕捉到的或者遗漏掉的科学发展中的一种不但重要而且普遍的现象就是我在过去一年多里反复提到过的符号脚手架(semiotic scaffolding)(见“筑楼与脚手架”)的作用。最典型的恐怕就是错误的狭义相对论对于牛顿经典时空的反叛帮助人们接受了空间可以弯曲的概念(当然,这里还需再强调一遍以免引起误解:时间的速度是不会受到任何因素影响的)。
五.缺乏科学的历史使命感
由于缺乏对于历史近期和正在进行的科学实践所存在的问题的诊断能力以及对于科学应该发展的方向的判断能力,与大众文化一样,科学哲学界总是对于科学技术界取得的成就满是惊讶不已的赞叹,却没有认识到:人类科学所取得的任何成就都是应该的,正是由于人们在科学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原本不应出现的严重错误耽误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很多时机,而这些延误有可能为人类未来的生存发展埋下不定时的危机。很显然,目前的科学哲学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视野和胸襟。
六.最有价值的科学哲学结论---可重复性
对于科学的哲学本质的探索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时代。在过去的几千年的历史中虽然出现了本文前面提到的一些问题,但也还是取得了一些重要的成就,其中可重复性作为科学的最基本的条件这一点显然是判断科学成果真伪的最重要的条件,只不过在过去几个世纪里人们常忽略了正确的逻辑思维本身就是一种高度可重复的实践这一点。
七.结束语
作为科学实践中的基本要素来说,上面提到的一些问题中所涉及的相关实践其实都是很重要的,比如数学模型,自然与实验的观测,可验证性,可证伪的判断,等等都是科学的整体发展中彼此之间相互关联的的有机元素。问题是当科学哲学界将这些元素挑选出来将其作为定义什么是科学和科学方法的基本要素时,他们扭曲了作为人类探索自然的社会活动之科学的特征,并因此而对社会公众的科学实践造成了误导。(前面提过第一线的科学工作者普遍认为科学哲学毫无用处,但实际上没正面用处的事情之负面作用往往反而很大)。
其实,与其说要“定义”科学及其实践,科学哲学应该做的是“总结”或“描述”科学及其方法的特征。遗憾的是科学哲学界不但在总结或描述科学及其方法的特征方面极其失败,而且当别人向他们指出有关科学特征的正确答案时,他们还要顽固地拒绝接受。。。。
[[1]] Wikipedia. “Philosophy of science”. Retrieved from: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hilosophy_of_science. Last edited on 1 May 2023, at 03:27 (UTC).
[[2]] Dai, R. (2019). “The True Nature of Science”. Retrieved from: https://wp.me/pkz9Y-6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