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当天下午，迟云州到了北方石炼，没过多久，君婷正好赶来。他问君婷有什么消息。

君婷说：”据说形势可能有变，恐夜长梦多，还是走为上策，越快越好。“

次日，君婷转给云州从美国寄来的一封信。云州急忙打开，见里面有一张1150美元的支票，刚够买机票的。他又喜又急。因支票兑换人民币要等一个多月，而他的美国入学日期是九月初。

宇君婷对他说：“我把所有的存钱都给你，也不够你的机票钱。”

这时他想起了詹宁，便立刻找到詹宁。詹宁说：“我们到银行去。你把支票存到我的户头上，我就可以先给你人民币。支票兑换后你给我一部分外汇卷。”詹宁为他取了1700元。因支票折合人民币1694元，他又补给詹宁6元。随后他把所有的机票钱电汇到上海四姑家。身上只带少量国内路费和零用钱。

当天他买了火车票，又委托表弟把他向姨姐借的160元退还。

秋季学期马上开学，部分同学已回厂。晚饭后，云州正和几个同学在教室里谈话，班主任龚老师走了进来，对同学们说：“今天晚上云州走之前，同学们为他办个送别晚会。”

云州说：“不要啦。因为我马上要到姨妈家去，明天从姨妈家直接去火车站，有些事情还要准备，时间已经很紧张。”

龚老师说：“也好，那就让同学们送送你。”龚老师平时比较严肃，今天倒显得平和许多。

云州说：“自进厂一年多来，我和同学们一起学习，一起共事，一起生活，时间虽不长，但我会非常怀念和珍惜这段时光的，因为这毕竟是我人生经历的一部分，尽管短暂，但却很美好，很感人。可是，为了学到更多的知识，我不得不远赴他国求学，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而艰难的选择。在此，我很感谢诸位老师的教导，也很感谢厂领导各方面的关怀。请龚老师转告。”

因走得仓促，有些本市同学及同事都已经下班回家，未能通知到。聚散皆是缘，离别总关情。由于心中激动，话到别时却恨少，几个同学送他到单位大门外，云州停下，回首面对同学们有些激动地说：”你们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们。“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记着给我们来信啊。“

”嗯。“云州点点头。

”劝君莫忘老同学，西出异乡无故人。“

”嗯。”云州点点头说：“我会想你们的。“说吧，便一步三回头地挥手，默默地辞别了同学们。

到姨妈家不久，宇君婷便来了。听到敲门声，迟云州随表弟出来开了院门招呼，她进到狭小的院子，停好自行车，神情沉郁，沉默无语。表弟和云州招呼她进房，她看到左边有个无人居住的小水泥平顶厢房，便走进厢房。这厢房是表弟两年前和朋友自建的，建好后没住人，暂时用作木工房，里面有两条做木工用的长板凳，墙边还放着些木料。表弟自己回了住房，迟云州随她进了厢房，打开灯。

一坐下，她就痛哭流涕，然后突然起身一下扑在他怀里。他紧紧抱住她，她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声。他无论怎样劝说安慰，她总是哭个不停。看到她如此悲痛欲绝，他心如刀绞，肝胆欲裂，有生以来第一次。本来他们正沉浸在甜蜜的初恋之中，自从他表白出国留学的决定，他们便陷入了爱情的折磨之中，陷入爱情和留学的纠结上。从感情上讲，他应该一直守护着自己所爱的人，永远拥抱幸福美好的爱情。然而，在强烈感情的纠结之中，却又无法战胜理性的抉择，他在祖国多年的经历和一次次求学无门的遭遇告诉他，上帝关上了他在国内所有求学之门，现在为他打开一道出国留学的门，他没有权利放弃，也没有资格拒绝。也许这就是宿命，冥冥中命中早已注定。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可他为了留学，却要付出比生命还昂贵的爱情，他又犹豫了——

终于，他眼睛含着泪水，语气坚定地表示：“我不出国了！我不能为了出国离开你！我不忍心！我担心你！”

“不！绝不能这样！否则我永远不再见你！”

君婷顿了顿，又说：“亲爱的，我本来爱的就是你的志向，你的进取，你的才华。你不应放弃你的志向和进取，你需要一个能施展你才华的环境。我不会为了自私的爱，耽误你的前程，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请你理解我的心情。”她哽咽着但语气坚定地说。

“真是无奈啊！唉——“他长叹一声，两眼迷茫。

“明天分别后，我再也不能在你肩膀上哭了。亲爱的，让我哭吧，在这最后的夜晚，临别前的夜晚，只有在你的肩膀上，我才会这样痛快地哭。”

……

君婷终于停止了哭泣。云州走到姨妈面前说：”姨妈，我们到江边走走，你们不要等我啦。“

姨妈关切地说：“去吧，不要太晚回来，明天一早还要去车站。”

姨妈家就在江边北面不远处。他和君婷很快来到江边。初秋夜晚的江岸，空气宜人，路旁桐树在路灯和秋月的照耀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在那树下月影里，仍稀疏有些挽手散步的青年情侣。他们沿着江岸朝东走了一阵，在远离闲人的岸边并肩坐下。

他们一起望着东方江面上的月亮，云州感叹：“你看，多美的秋夜江月啊！”

君婷则叹息道：”只可惜这是离别前的秋夜江月，你我最后一次共同欣赏的秋夜江月。“

云州不无感叹地说道：”是啊，过了今夜，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能再坐在一起赏月啊！“

他看看君婷，君婷的泪水已干，皎月般的脸上仍挂着无限的惆怅。

君婷拿出叠着的信纸给他。他打开信纸，在路灯和月光小阅读，见信中写道：

“亲爱的:

知道明天就要别离，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明天你将要远走，我的心也要随你远去。心里暗暗为你祝福，你可懂我心中空虚难度？有生以来这是第一次，你可能永远无法理解。痛苦使我整夜整夜地哭，直到蜡炬成灰泪眼竭枯。奢盼明天永不到来，无奈时光从不等待。自我安慰又能多久？无限空虚总是无情笼罩。我想找个思想寄托，身边没有了你，思想寄托究竟在哪里？我想找到心灵的依靠，身边没有了你，茫茫天地何处寻觅？ ……

自给你上封信后我心里踏实多了，总觉得完成了一项任务，又像尽到自己的良心，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多年的经历使我对你的遭遇更为同情…… 不想再多讲什么，但愿上帝保佑咱们彼此幸福。写到此，我心里安慰多了。但愿上帝保佑你在外不要受任何痛苦。你若有时间，可常来信。咱们仍是朋友。 “

读过她的信，云州心中十分难过。他自责，他恨自己，恨自己给心爱的人带来这么多痛苦，恨自己让心爱的人为自己流了那么多的泪水。

”君婷，我知道你的痛苦，也知道你为我的离去流下了数不尽的泪水，你恨我吧，打我吧，骂我吧，只要能减少你的痛苦，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其实我一点都不恨你，而是爱你，深深地爱你，越是爱你，越是舍不得你走，我越是痛苦。”

”其实，我理解你心灵的空虚，因为我的心灵是同样空虚，我并没有因为出国而感到充实和高兴。因为要离开你，我同样很痛苦，我实在不愿离开你，只是我也无法放弃这难得的出国机会，为此，我的心一直痛苦地纠结着。“

自从相识，他的心就一直连着她的悲与喜，当她高兴的时候，他就高兴，当她痛苦的时候，他也痛苦。他甚至懊悔自己的无知，怀疑当初是否应该那么早告诉他赴美求学的事情。他本希望能通过预知无结果的结局，做好心理准备，甚至渐渐淡化彼此的交往和感情，以便自己能够专心于出国事宜，能够轻松地分别，这并不是他不在乎她，却是因为特别在乎她，但结果却使他们彼此陷入刻骨铭心不能自拔的痛苦之中，尽管这痛苦有时也伴随着无限感动。如果他一直隐瞒着她，直到突然离去，那么他们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折磨，尽管突然的离别会给彼此带来剧痛，尽管她也许会因为他善意的隐瞒而误解他甚至恨他，可是当初他的确不忍心对一个真诚善良的她隐瞒什么，他的希望是不想使她受到任何伤害，或使伤害减到最小，但他没有料到感情往往在遇到离别时会变得更加真诚和强烈，结果使离别变得更加沉重和痛苦。

云州突然问：“以前你曾经讲过有一条路，但你一直没有明说，是否我们马上可以订婚，然后我再走？这样至少我们在法律上可以定下来。”

她无奈地说道：“这太突然了，我不敢想。再说，即使我们现在定下来，你想过没有，在你不在的日子里，只能远隔重洋，苦苦相思，我将如何度过？更何况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

“我会一直等你。对我来说，美国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实在无法预测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更无法确定何时可以回来。我不忍心让你等我，那对你太残忍了。我们的青春都会很快过去，我不愿因我的不确定耽误了你的青春。我舍不得你，但又不能给你幸福，不能与你同行，所以，我又希望你将来能重新找到幸福。我只希望看到你永远幸福，这样我的心才会感到欣慰。“

“求学是你多年的愿望，祖国却一次次对你进关闭了学校的大门，现在你有出国留学的机会，这是实现你多年愿望的机会，这是决定你一生的一次机会，就不应放弃。你要勇敢地走你的路，这是上帝的旨意，任何人都拦不住。”她深深叹道：“唉，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上帝吧。你走后，我永远为你祝福。我们永远是朋友。你只要不忘在大西洋彼岸为你祝福的人就够了。”

”是啊，人生有所得，就会有所失。“

……

云州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只要和君婷在一起，彼此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正如古人所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看看缓缓流淌微波荡漾的江面，又抬头看看江面上空美丽的秋月，感叹地自言自语道：”将来不管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看到月亮，都会想起今夜的月亮，我们一起共同观赏过的月亮，想起同一个月亮下离别前的秋江月夜。“

”是啊！这么美丽的秋江月夜，这么离别前的依依不舍，怎能忘怀啊？此情此景是多么美丽又感人的诗情画意啊！”君婷望着秋江月夜，轻轻吟出：

烟波浩渺连夜空，星移斗转亿万秋。

江水东流不复返，江天万里空悠悠。

云州转头看看君婷。君婷正在痴情地望着月儿，月光如水，照在她脸上。她面如皎月，目如秋水，含情脉脉中伴着无限怅然。云州接着吟道：

江畔丽人望明月，江上明月照丽人。

离人明将万里去，伊人独守空自愁。

吟吧，他突然用右手紧紧搂住她，激动地说：“君婷，我真得舍不得离开你。”

君婷也紧紧依偎着他，和他一起望着月亮，激动地说：“我更舍不得你走。”君婷顿了顿，又说：“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紧密相依，该多好啊。”

“是啊。只可惜——”

两个深深相爱的青春生命，临别时更加意识到谁都离不开谁。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多么希望两人永不分离，因为只有在一起，彼此的心灵才能感到有依托、欣慰、充实和幸福，生命才会有意义，生活才会显得丰富多彩。

良久，他们终究无法回避无情的现实，终究要回到理性，两人慢慢松开。

君婷看看表，时已凌晨两点多。她依依不舍地说：“我们走吧。天亮时，我来为你送行。”

他们悄悄回到姨妈家，宇君婷轻轻牵出自行车。他们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人行道上。人行道上仍稀疏有些行人。 8月底的深夜，没有白天的酷热，却多了几分闲静。他们慢慢走着，慢慢谈着。

“几十年来，国内运动频繁，人人自危，尽管现在政策好转，但谁又能预见将来不会翻云覆雨？我不确定美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但自然有那么多人都想去美国，怀着自己的梦想，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许多有志之士，到了美国，都能自由发挥自己的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为国家甚至人类做出了贡献。只是现在的我是不敢奢想什么梦想，毕竟我的基础和起点都无法与人相比，我前面的道路肯定更加艰难。所以，我只想先学到一些有用的知识再说。”

”我相信你凭着坚强的意志，一定能克服各种困难。“

……

他们走一阵停一阵。宇君婷再三劝他回去，但他总是依依不舍。街灯照着他们依依惜别的身影。她那皎月般的脸上不再有泪珠，但神情仍显出一种无限的惆怅和无奈。

当他们到达进入她家的胡同口时，他们停了下来，停了很久，又谈了很久…… 在这久别前的凌晨，他们多么希望时光的列车永驻，分别的时刻不再逼近。然而，他们的依恋之情，终究抵挡不住时光的无情。此后他们再没有当面长谈的机会了。

最后，云州拿出一个叠着的信纸，送给君婷。君婷打开信纸，见上面写着：

“亲爱的，

在我孤独痛苦悲观绝望之时，你给了我人生最真挚的爱情，有真情的感动，也有刻骨铭心的痛，这痛不是你造成而是我的不得已。但无论如何，这段真情，我将永世难忘。

《清平乐 – 别君婷》

知己相逢，恋短苦情续，有志求学无门路，忍泪天涯孤去。

离别之期可知，无奈归期难求，怜君孤影年华，心祝早遇新侣。

人生总是不断地追求，同时却也不断地失去。青春一去不返，人生不能重来。今生不能结连理，但愿来生成眷属。 ”

云州回到姨妈家，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大家还在整理东西。姨妈已经病了好几日，还没睡着。他到床前安慰姨妈。平时比较活泼可爱的表弟和表妹，听说他要出国，近日也显得寡言少语，郁郁不乐。

最后他把小提琴送给表弟，作为留念。

……

天刚蒙蒙亮，宇君婷就来了。君婷拿出一个小本子，说：“给，这是我的日记，留个纪念吧。”

迟云州接过她的日记本，于是也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日记本，说：“这是我的，想我的时候，可以看看。”

迟云州告别了姨妈，便和表弟表妹一起出了胡同，上了去火车站的公车。

太阳已经升起。途中，公车在站点停下后刚刚开始启动时，他们在公车看到车后面骑自行车的孟文斌。昨天孟文斌不在单位，云州未能当面告别。孟文斌后来听说云州今天离开，看到车里的云州，便骑着自行车拼命追赶公车，一边追一边挥手大声喊着“迟云州，迟云州！“迟云州则在车里不断地向他挥手。不久，他便被公车远远抛在熙熙攘攘骑着自行车的行人之中。

到了车站，他们看到史哲和管彤已经在车站等候。云州和他们紧紧握手。管彤说：“我们昨晚到宿舍，听说你已经离开，便今天一早来到车站，给你送行。”

史哲说：“有几个同学还没有到厂，等他们回来，知道你已经离开，一定很惊讶。”

云州说：“因时间仓促，无法等到所有同学。请代我转告同学们，我是不会忘记同学们的，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

等了一会，车站广播员重复播放着：”开往上海的345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去上海的旅客们马上登车，请去上海的旅客们马上登车。”

史哲：“云州兄，一路顺风。“迟云州与史哲拥抱，激动地说：”谢谢！多保重。“

管彤：“云州兄，一路顺风，给我们来信。”迟云州与管彤拥抱，激动地说：”我会想你们的。“

他与表弟拥抱，与表妹握手告别。这时，君婷跟着来到火车上，二人恋恋不舍，没有语言，只有沉重的心情。正是：

多情却似总无情，欲语还休语不成。

谁人临别不惜别？依依无声胜有声。

迟云州放好行李，双手突然紧紧抱住君婷……

”开往上海的345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去上海的旅客们马上登车，请去上海的旅客们马上登车。”

二人终于松开手。君婷依依不舍地下了火车。云州打开车窗，挥手与亲友做最后告别，最后把依依不舍的目光投向满脸忧伤的君婷。

“呜——”突然汽笛一声巨吼，划破了长空，惊碎了离人的心。火车开始晃动，君婷追着抓住他的手，无奈火车把他们拉开。突然，一道闪电，接着一声巨雷，苍天为之大雨如注。他望着雨中君婷模糊的泪眼，顿时璨然泪下肝肠欲断。火车越来越快，她追到站台的尽头。送别的人都已散去，她仍盈盈伫立在那里，泪眼望着远去的火车，直到消失在朦胧烟雨中......

爱情，犹如一只精灵的蜂鸟，突然会悄悄降临在任何一个青春的生命树上。爱情是一把双刃剑，能给人甜蜜，也能带给人痛苦。当你接受爱情甜蜜的时候，同时你也必须承受爱情掺着的痛苦。无论是甜是苦，几乎每个青春的生命都注定要体验，必须品尝。尝到撕心裂肺、刻骨铭心的苦，更能认知到爱情的甜美和珍贵。

云州默默地望着窗外，泪眼中的窗外景物模糊一片，脑海里却想着站台上含着泪眼、盈盈伫立、伤心无助的君婷，自己的泪珠禁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 

这一别，从此孤影谁相伴？这一别，从此哭笑谁相随？这一别，重洋万里，此生何日再相逢？这一别，大洋两岸，只能相见在梦中。天若有情，愿有情人能永相守，只恨人生总无奈。人生一世，知音难遇，无悔曾经的真情。有缘相逢，此生无憾，难忘那刻骨铭心的苦恋。

云州拿出君婷的日记本，在后面写下：

红颜知己欲求难，相识君婷信有缘。

太息只因求学志，相恋无多海天远。

人生最恨别离久，相对无言断肠肝。

汽笛一声心已碎，人自依依车自前。

……

突然，飞机一阵剧烈的颠簸，把云州从似梦非梦的回忆中震醒。他慢慢微睁眼睛，见飞机很快又恢复了平稳，机舱内的灯都在关着，只有前后端散发的微弱光线，乘客们都在做着自己的梦，有的还打着呼噜，有的在座位上微微动弹一下，又继续各自的梦乡，颠簸似乎没有把他们唤醒。他轻轻拉开窗帘，往窗外望去，却惊奇地看到从未见过的自然奇观——极光！美丽的彩绿色极光，在北极上面连连闪烁、飞舞，犹如绿色的火焰。他看了一阵，极光似乎不知疲倦，不停息地闪烁，可他却有些累了。他拉下窗帘，意识到时已深夜，飞机快到阿拉斯加了。他想到刚在回忆中与君婷分别时的忧伤情景，可现在他却身在万里之外的极地高空，感到无限伤感。他慢慢闭上眼睛，渐渐入了梦乡。在梦里，他见君婷正坐在他身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

第一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