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尽黄沙不见金(四十四): 交易
既然要钱,就讨价还价。他想。
“一百两,两百两,还是五百两?开个价吧。”他把自己的出价早早亮给对手。
“五……五百两?”小晚被他的出价彻底打乱了阵脚。
花五百两买自己不去说书?花钱听自己说书可以理解,不去说书,他能得到什么利益?他图什么?她捕捉着狄雍的面孔上的表情。除了对方前额细密的汗珠以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少爷,您这五百两,只买我不去说书吗?”
“不然呢?!”
“不是……买我做妾或者通房丫头?我不卖身的,我的卖身契丢在……”
“少白日做梦!你留在府里,以前做什么,以后还做什么。”他厌恶地打断她。
“少爷不是说不需要试毒了吗?”
“谁说让你试毒了?来莲庄以前你在哪里,以后你还滚回哪里,不准踏进莲庄一步!”他怒道。
褪鸡毛?五百两买继续褪鸡毛?她拧着眉头,计算着古怪交易的利弊得失。
要想拿钱,现下就得说定。”
她抬起脸,迅速问到:“五百两管多久?我若是七老八十,自然也说不了了。”
计算迅速出了结果。她不想做事有头无尾,辜负观众。然而,她的确很需要钱。
他不耐烦的一挥手:“你说多久就多久。”话一出口立刻觉得不妥,改口道,“十年吧。”
“太长了。三年!” 小晚瞪圆了眼睛。
“八年。”
“三年半。”
“不愿意……那便罢了。”
“四年一口价。一个时辰内,见到银票。”
“成交。”他转身进内室,竭力克制住自己。
“等等”小晚喊住他,“空口无凭。”
“我不会立字据的!”
话没说完,小晚的手伸了过来,扯过他的右手,跟自己的右手击了个掌。
“我相信少爷。”
他砰地一声关上书房的门,好半天才平复胸中的愤懑。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为自己失去理智后悔不迭。他并不心疼银两,只想不通一点,明明不让她去说书,是为了她的性命着想,怎么最后反倒给她送银子,像求着她?莫非自己真被迷惑了?他立刻翻开冲虚真经念了一百遍,心中稍定。
合上书页,又想起今天她拍了自己的右手。
莫非她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见她。
至于银两,只当打水漂,不,送给屎壳郎了!
蜘蛛侠,不,大漠蛛妖背对读者,手中射出蛛丝,粘到高墙上,准备翻墙而过,墙下是被杀死的大恶人。他在完成行侠仗义的壮举之后,终于归隐山林,徒留背影。
小晚和穿着古装的蜘蛛侠对视了一秒,修改了下他衣襟摆动的方向,把画摊在窗上晾干。
这是她制作的简易连环画的最后一副了,等晾干、装订后,即可完工。
收了银两,不能再去说书,但对风顺这样的忠实观众,她始终心有歉疚。她决定等下次见到风顺,就把画册送给他,顺便向他好好道歉。为了银两,自己不能给他一个故事的结局。而这个结局,她希望画册可以给他。
至于书场的观众,小晚简直不敢去想。她鼓了几次勇气,也没走出狄府的后院门。
偏偏狄雍早就派嘉年把银票送到了小晚手上,她想反悔都不行。嘉年眼里的鄙视,真让她有撕掉银票的冲动,可是,她没有这个资本。她还指着这些银子当本钱,让她在古代发家致富,摆脱拔鸡毛的命运。
第一百次给自己勇气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穿着说书时着的男装走出狄府后门,向书场走去。
几天不出门,大街上,竟然已是人间地狱。
几天前,除了几分冷清,街面尚算平静。如今,一路上到处是乞讨的灾民,浑身衣服沾满了泥浆。托家带小的灾民,孩子嗷嗷待哺,哭声不绝于耳。无人收埋的尸体,躺在街角,连条草席都没有。家人自顾在旁边哭泣,无计可施。丁点大的孩子,头上插着草标,跪在街上。小晚刚给了几个铜钱,转过脸来,就被一群孩子围住。费了好大力气,才分开人群得以脱身。一问才知道,青州渠决口了,这些都是都是下游青州各地逃荒的灾民。
“城外人更多!”路人匆匆告知。
青州渠决口了?
小晚一拍脑袋,冲到粮铺,粮铺早已闭门歇业,门上两个白石灰写的大字:“无米”。
一问才知道青州渠决口后,粮铺米价飞涨,不仅如此,每天还是无货。昨天还卖了一个时辰,今天干脆都不开张了。
“肯定是富户,怕闹水灾无米将米抢光了!”
“挨千刀的!”
“买不到米,我们怎么活呀?”
大家怨声载道。
小晚问了问米价,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画的粮价起伏表,一对照。
“翻了两倍!”
当初庄家吃进的时候,如果她跟进,现在她的本金也可以翻倍了。
她握紧了拳头,仰面看天,心里两行热泪。
咦,古代不是不能囤积居奇吗?
既然不能,为什么粮铺还是没有米呢?
显然,富户以各种理由囤积粮食,只要不卖,无人怪罪。至于回头会不会悄悄放出存货,就天知地知了。官商勾结,苦的只有老百姓。
她叹了口气。
书场老板一听小晚的来意,差点没跳起来。小晚好说歹说,奉上50两纹银,这才作罢。
老板说这几日灾民太多,生意不好做,干脆歇业几日罢了。
从书场出来,因为大街乞丐太多,小晚绕进旁边的小巷回狄府。
“白先生,我家主人请你一叙。”
一位奴仆打扮的中年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身后不远处停着一顶小轿。
“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身份尊贵,您一见便知分晓。”
“对不起,小人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登门拜访。”
“先生登台,无非求取富贵。见了我家主人,何愁没有富贵。”
“对不住,我想求的……你家主人肯定不会有。”
风许定不会搞这一套。
小晚扭头便走。
中年人面色一沉,使个眼色,背后的四个轿夫向小晚背后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