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代表的故事 25 坝上草原

3辆大巴车载着100多名医生向坝上草原的方向行进，一路上医生们都很开心，看着窗外的崇山峻岭，不断的叽叽喳喳。那时北京到坝上的高速公路还没有修通，山道蜿蜒曲折，要开5个小时。

将医生请出来很难，但医生一旦出来了，都很高兴。如果是医生自己花钱参加旅游团出来玩，得到的照顾就远没有参加公司活动那么多。因为医生得到了三重照顾：旅游公司，会务组和医药代表。

阿峰同吴言坐在一起，小马哥同小薇坐在一起，小颜和小红坐在一起，小余和阿勇坐在一起。办这样的大型活动，实际上责任是很大的。例如，如果哪位医生受伤了，就是大事。所以阿峰一直在考虑着各种事情，但他最担心的是超预算。虽然小马哥说预算还可以追加，但这样的话，自己就没法从这次活动中挣钱了。自从掌握了自己弄发票的技术以后，每次活动花的钱，就像是花的自己的钱一样。不过，也不一定要从这次活动中挣钱。这一炮打响之后，后面不一定需要真搞活动，只报销，那就可以赚大了。阿峰回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情。

前几天，小颜悄悄对阿峰说：“小马哥的胆子太大了”。

“怎么了”？阿峰问。

小颜将身体往阿峰身上靠近了一点，用手侧挡这嘴唇，悄悄对阿峰说：“上次在办公室，看到小马哥在那里生气呢。他的报销被打回来了。一张发票就一万多块呢，说是办活动的发票。老板看他这种票太大，就让他将搞活动的照片附上。你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

小颜说：“他说，这么麻烦呢？老子不报了。说完就将发票撕掉了。那么多钱呢，如果他真的花了，就他这德性，拼了命也得报回来啊”。

所以，在发票可以随便搞到的情况下，申请下来的备用金，就是自己的钱了。即使没有搞活动，弄张发票，编一个活动，就可以报销了。但正如小马哥说的乘法原则 。如果你的的确确办了活动，后面的活动就可以编出来，想编多少就可以编多少。但是，如果你一个活动都没有搞，那你就没法编了。这个1很重要，有了1，就可以用乘法了。0乘以多少还是0。

同时，公司也希望大家把活动搞起来。这些活动搞起来了，造成的影响是很深远的，并不是用短期的销量来衡量的，公司也不在意这些活动不能直接带来销量。公司每年在市场部的投入更是天文数字，也没有要立刻创造销量啊。

阿峰正在思索的时候，小马哥凑过来了，问：“吃饭都安排好了吗”？

阿峰说：“安排好了，旅游公司安排的”。

小马哥说：“不行。你到了以后，先将菜单看一下，加几个肉菜。一定要吃好。一个活动下来，那些医生能记得的，就是吃了啥。其他的方面照顾的再好，但没吃好，就好前功尽弃”。

阿峰深以为然，民以食为天啊。

小马哥坐回他的座位上，旁边的小薇冲小马哥笑了笑，说：“马经理好有经验啊”。

小马哥也笑了笑：“我们总搞这个”。

小薇说：“那你怎么也没有叫上我”？

小马哥尴尬的笑了笑，说：“下次，下次一定”。

当阿峰他们到达坝上草原营地的时候，营地已经是彩旗飘扬，到处都挂着欢迎医生的标语和横幅。惜春他们是提前两天到的，也事先将会场和音响设备布置好了。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市场部的茂哥也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心想，以前搞这种市场活动，是他们市场部擅长的事情，没想到现在销售也能这么搞。

然后大家吃午餐。小马哥反复对医生强调，午餐比较简陋，晚餐才是重点。搞这种活动，最怕的是营地的接待能力不够，食物不够吃。以前有一次阿峰带队在郊区的一个地方吃饭，将那个饭馆所有的啤酒都喝完了，这就让阿峰比较被动。

午餐后是讲课。牛主任主讲，茂哥也上去讲了一段。这种情况下，阿峰他们就没有必要上去了。就像刀郎唱完了，再叫那英上去唱，就没有必要了。

然后是骑马。阿峰规定，所有医生骑马的时候，下面必须有农民牵着。有的医生不愿意有人牵，那也不行。

阿峰也骑上了马，跟在队伍后面。阿峰的马没有人牵，因为农民的人手不够，阿峰就只好自己骑了。不过阿峰觉得这样也挺好，有一种谁敢横刀立马的感觉。

但是阿峰骑的那匹马不愿意走，只想呆在原地。阿峰按照牧民告诉的方法，磕马肚子，但怎么磕都没有用，马就是不走。气得阿峰照着马脖子打了一拳。马明显是感到疼了，扭动了一下脖子。阿峰突然觉得自己打得太重，有点心疼那马，就没有再催着马走了。但看到其他的马都走远以后，那匹马居然也开始跟在后面，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但阿峰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妙。那匹马不是按照阿峰预想的方向走，而是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那匹马往草长得好的地方走，而且边走边吃，一路就走到了山坡上。阿峰想，这样也好，只是自己从一名骄傲的骑手，变成了标准的牧马人。

马慢慢爬山了山坡，到达了山顶。阿峰骑在马上，放眼望向辽阔的草原，感到心旷神怡。“穿过旷野的风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诉你我不回头”，那时，还没有这首歌呢。

阿峰现在在考虑怎样才能让马回去，会不会越走越远。目测离营地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但是他自己没法走回去，因为这种山路不是很好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

但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先欣赏一下风景，吹吹草原的风再说吧。

突然，远远听到了马群集合的哨声。阿峰骑的马立刻来了精神，突然开始向营地的方向狂奔。离开营地的时候，这匹马是无精打采的，回去的时候，就来了精神。这匹马驮着阿峰从山顶一路上冲了下来，吓得阿峰赶紧抓紧了马鞍，伏下身体，让身体尽量贴到马背上。以阿峰的臂力，他不担心被马甩下来，但是他担心马会摔倒。马往下俯冲的时候，如果一脚踩空，那阿峰就惨了。阿峰看到地上的小灌木从眼皮底下匆匆飞过，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心里非常紧张，随时准备摔下去。马终于回到了营地，阿峰立刻从马背上跳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也不敢骑马了。

晚餐很丰盛，大家也吃的很开心。小马哥告诉大家，晚上还有烤全羊。大家吃的正开心的时候，几个蒙古族装扮的男男女女走进来，给大家唱歌，送哈达，敬酒。一桌一百块。阿峰脑子嗡的一下，这样搞起来，得花多少钱啊？阿峰找到侯经理，侯经理说：“你别给我说这个，这是他们的风俗”。

“我靠，原来旅行社也吃这个回扣啊”。阿峰心里暗暗叫苦。

突然想到了老田。即使老田不是营地的老板，那也同营地的老板能说上话。阿峰好不容易找到老田，请他把唱歌敬酒给停了，我们没有钱给。老田答应了。后来阿峰掏了几百块钱，将这些唱歌的打发走了。这种情况下，即使医生当时掏了钱，也会向医药代表要。医药代表也不得不给。那么多钱都花了，没有必要为这一百块让医生恨你吧。

晚上是烤全羊加篝火晚会。烤全羊真的将一只整羊放在火上烤，那怎么才能烤熟呢？一开始大家都抢着去吃，抢到的也都是半生不熟的。烤羊的地方不大，而且需要自己去用刀将羊肉割下来，所以吃烤全羊的地方很拥挤。牛教授也在那里抢，但显然他抢不过其他人。看到牛教授着急的样子，阿峰说：“没事，牛教授，我让他们单独给您弄一只”。

其实阿峰说这话是真诚的，没有讽刺的意思，没想到牛教授很生气，瞪了阿峰一眼。然后接着往里挤。

吃是牛教授最大的爱好，但是他不喜欢别人认为他好吃。其实人都是这样，自己真有什么弱点呢，就对这个弱点特敏感。如果自己本来就没有那个弱点，别人怎么说，自己也不会在意。就像阿峰的老婆长得漂亮，有时阿峰故意说她不漂亮，她不会在意，但是一旦阿峰说她笨，她就会急：“我怎么笨了”？但聪明女人就不一样，你说她笨，她会说：“人家就是笨嘛，所以才上了你的当”。如果你说她丑，她会要你的命。

吴言想借这个机会找小薇聊聊天，但找了几圈没有找到小薇，倒是遇到了阿峰。于是两个人离开了热闹的篝火旁，溜达一块比较清静的地方，边走边聊。两个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虽然阿峰大吴言几岁，但两个人的经历大致相同，所以，也有聊不完的话。当然，吃多了，也需要走一走。

吴言说：“阿峰，你不该放弃手术刀的。现在在这里做销售，虽然钱多一些，但将来怎么办啊”。

阿峰说：“人生就那么几十年。现在没有钱，老了再有钱，也没有啊”。实际上，年轻时需要钱，老了更需要。

吴言说：“我现在对赚钱没有兴趣，但也不想当医生，当医生也没有意思。我只想当官，做院长”。

阿峰对吴言的想法感到很诧异，似乎在学医的人中，很少有人愿意当官的。如果想当官的话，干嘛学医呢？

那时的两个人心里都很迷茫，都不知道前途在哪里。他们踩着脚下松软的草甸，眼睛不时地望向夜幕中的起伏的群山，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里。

两个人一起走了很久，也聊了很久。返回篝火晚会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人几乎都走空了。只有牛教授和黎医生还坐在烤全羊旁边，牛教授吃着羊肉，喝着啤酒，现在没有人同他争了。黎医生坐在旁边，低声同牛教授聊着天，不时地打个哈欠。

阿峰过去同他打了个招呼。牛教授心情很好，对阿峰和吴言说：“过来一起吃点”？

阿峰说：“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牛教授说：“刚烤的那会，都没烤熟，现在正好”。

阿峰说：“那您慢慢吃”。

看来，做成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耐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