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的启迪
前几天看了一个三分钟的短视频——奥斯卡金奖动画短片《让座》,不管是不是标题党的操作,这个故事都颇为动人。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买了一张无座位火车票,上车后站在过道上。座位上的甲乙丙丁有的埋头玩手机,有的打瞌睡……总之他们都故意视而不见。这时候有一位年轻姑娘主动起身为老人让座,老人推辞说自己是买的无座位车票,姑娘立刻说,不要紧,自己也是无座位车票,事实上她就是这个座位的主人;老人问她何时下车,她回答很快就下车,事实上她需要乘坐5个多小时。后来前来查票列车员前被姑娘的善举感动了,于是安排姑娘去坐预留座位(每一列车厢都有“预留座位”,以应付突发情况),姑娘在离开之前,伸手取下行李架上的“双拐杖”,然后拄着拐杖跟着列车员离去。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个残疾姑娘的善举让甲乙丙丁……无地自容,让受益的老人更是感激不尽,让查票的列车员再度震撼。
三分钟的过程变得如此无限度,相信每一个观众的思维都会因此延伸很长很长。短短三分钟,甚至没有几句台词,然而“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果效却像一夜春风,催得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部短片给观众带来的最大感悟在于:“将你多余的或不要的给需要的人,这是帮助、是施舍;而而更大的善良是将你本来需要的让给所需要的人。”
是的,如果要做到将自己本来需要的让给需要的人的确很不容易,甚至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当我们把吃不完的打包的饭菜送给需要人士的时候,那是一件令自己很轻松和自得的事情, 那样做的后果既救济了穷人,也确保不浪费一个铜板,同时还得到“施主”的好名声,那是一件三赢的好事情;但是,当我们正在享受美味佳肴的时候,有一个来自上帝的声音要求我们拿出一半去帮助所需人士的时候,我们会怎么想,怎么做?在大多数人无法做到的时候,《让座》的残疾姑娘却做到了。
”将你本来需要的让给所需要的人……”这句话像一把铁锤敲在我的心坎上,闷响闷响的,隐隐作痛。
目前,我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时间,是生命。我不是一位时间紧迫的研究者,更不是一位惜时如金的科学家。我只是一位退休老太而已,但年纪越大,对时间的占有欲就越强烈,越舍不得被无关的人和事占有。
一个半月前,我接到纽约基督教“号角月报”编辑的来电,她说有一位读者读了我写的关于姐妹见证的文章有感动,想和我取得联系……她把对方的电话号码给了我。打过去一听很像是一位中女士的声音,殊不知是一位已过耄耋之年的9旬老人。她接到我电话异常兴奋,自我介绍姓陆,接着从自己目前的独居生活、身体状况谈起,继而数落护工的不是、后来又谈及为何在1980年来到美国、童年的回忆、父母如何追随基督、父亲是民国时期有名的机械工程师等等……陆妈妈还说自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远在日本,小儿子在纽约长岛,工作很忙,会不定时去看望她。她还委托我帮她找一位好的护工。
兴许是平时过于寂寞,好不容易从天而降一个交流机会,让陆妈妈话无止境,乐此不疲。我带着同理心默默地听她述说,间或插上一两句嘴。当时间过去1个小时之后,我提醒陆妈妈不要讲得太累,该结束谈话了。她嘴里应着,但依然继续着话题。之后,我又两次提醒,但是陆妈妈还是滔滔不绝。让我感觉到,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条舢板就拼死不放。
于是,这次电话持续了106分钟。起先我平静而轻松地听着,渐渐地我在紧迫感的催促下忍耐着。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为自己能替陆妈妈驱散孤独和寂寞,带给她愉悦而开心,另一方面又觉得100分钟的有效生命用在和一位素昧平生的读者的通话上是不是太过了。100分钟可以写一篇短文、可以阅读一篇小小说、可以画一幅铅笔画和练几篇书法……100分钟可以和亲友通几次电话了……总之,我后来没有再给陆妈妈打电话了,只是委托在纽约做护工的姐妹替老人家找一位好的护工,这位姐妹为此事和她通过一次电话。
当我看了《让座》这部影片,在受到强烈震撼的同时,我意识到该给陆妈妈打一个电话了。
喂,你好!陆妈妈。
你好!你是谁啊?老人家惊讶的声音依然那么明朗。
我是那位在号角月报发表文章的作者。
我想起来了,一个很好听名字。盧珍妮。
于是我们开始攀谈起来。陆妈妈开始向我诉说钟点工的各种表现,我仔细听着并为她提出几条建议。
我已经比较熟悉陆妈妈的谈话习惯了,她喜欢在谈及某个话题时突然来一个插曲,然后话锋一转漫无边际。于是,这一次谈话我决定适当地变被动为主动,引导老人家抓住最想倾诉的中心话题去说透,这样我们的谈话就会显得更有趣而更有价值。
这一回陆妈妈讲的故事是她80年刚到美国时怎么寻找到儿时的“爹地”(一位美国传教士)的。其中有几次她差点脱轨。我提醒道,陆妈妈我想听完这个神奇的故事,其它的我们下次再聊好吗。于是,她像一个小孩一样,乖乖地回到火车上来继续前面的话题。
可以理解,毕竟是90岁的人了。像她这样口齿伶俐、听觉灵敏已经相当不错了。倘若是我能活到这个年龄,一定远远不及。
这次谈话时间过得很快,我安静投入地听着,不知不觉就过去了80分钟。我提醒陆妈妈,这样持续兴奋的状态对身体不利,但一次提醒无效,谈话又持续了十几分钟,95分钟以后我告诉老人家我们彼此都需要吃晚饭了,她这才高兴地向我道谢告别。最后还一个劲地问,你什么时候到纽约,我到车站来接你……这令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是夜,我躺下来陷入沉思。我们活在世界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让生命影响生命,让灵魂唤醒灵魂——这就是《让座》姑娘告诉我的全部真谛。
而我十分清楚,这种影响和唤醒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正如上帝籍着陆妈妈的出现,影响我的生命,唤醒我的灵魂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