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21 个关键词开始，了解 21 分钟的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秀场

1968 年，对于整个世界而言都是不平静的。卫星电视的普及让整个世界都看到了战争的阴翳——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直观方式。以反战为目的的街头运动在几乎每个发达国家上演，反抗和自由成为这一年带给人们最直接的印象。

此时，法国依然是风暴的中心：哲学、新浪潮、叛逆的五月。正如《戏梦巴黎》中的画面一样，年轻人们穿着呢料外套和牛仔裤，随心所欲地接吻和奔跑。

也正是在这一年，Cristóbal Balenciaga 关闭了位于乔治五世大道 10 号的时装屋。这间令人向往的时装屋已经在这里存在了 32 年。在自己的时代，Balenciaga 先生同样是一位叛逆者，他以建筑师般的精准塑造衣物廓形，让服装不再被身体的线条所主导。

即使面对拥有无限潜力的成衣市场，他依然认为，自己的工作应该是制造完美的衣服。

因此，在他退休后接受的首次采访（也是职业生涯中的首次采访）中，法国杂志 Paris Match 的记者写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重新转向成衣？因此，Balenciaga 先生没有选择开一家精品店，而是选择向他的两千名工人支付遣散费。”

彼时成衣正在兴起，这与他追求完美的理念背道而驰，他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制造完美的衣服，于是乔治五世大道 10 号 Balenciaga 店铺里不再有那些让人向往的高级定制服装了 。

Balenciaga 的高级定制就这样停滞了 53 年，直到 Demna 作为创意总监加入。

2021 年，这位以夸张廓形闻名的设计师复兴了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现在，他个人主导的第三季高级定制时装已经到来。

依旧在乔治五世大道 10 号这间传承自 Balenciaga 先生本人的时装屋内，品牌发布了第 52 季高级定制时装。在秀场中你能看到名人们落座前互相交流的沙龙场景、以歌剧人声为主线的背景音乐、明显放慢了步伐的模特们、那些如同雕塑般不夸张但精致的线条……59 个造型在 21 分钟内展示完毕。

这一次，让我们从 Balenciaga 先生的遗产和本次秀场的创新中整理出 21 个关键词，希望跟着它们，可以窥见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的过往和动向。

出发点

乔治五世大道 10 号是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的出发点，Balenciaga 先生因西班牙内战将店铺搬迁至巴黎，并在 1937 年向世界展示了以 Balenciaga 为名的首个系列。

这间房子被称作白墙沙龙，在 1937 年时，它内部装饰以白色墙壁、金色家具和灰色地毯。使用白墙的原因是 Balenciaga 先生认为服装才是这里的主角， 他不希望复杂装饰分散人们的注意力。

对 Demna 来说，显然也是如此，他与柏林工作室 Sub 的艺术总监 Niklas Bildstein Zaar 、建筑师 Andrea Faraguna 一起重新设计，模拟了 1937 年时装屋的样子。在新的白墙沙龙里，能被称作装饰的大概只有门框周围的阿拉伯式花纹，服装依旧是绝对主题。

这是 1960 年代 Balenciaga 邀请一位名为 V. Quarry 的女士参与其春夏季高级定制发布会的邀请函。在 Balenciaga 先生本人时代，进入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的沙龙需要一份私人邀请，在没有老客户推荐的情况下品牌不会发出邀请函，所以那时工作人员会拒绝掉许多拿着钱想要购买服装的人。

他希望为私人客户提供更奢华完整的体验，并认为定制才是最高艺术，所以成衣变成服装界的主流产物后，Balenciaga 先生毅然决定关闭时装屋。

嘉宾

在秀场中出现了很多有分量的名字和面孔，比如传奇编辑 Anna Wintour、说唱团体 Migos 的成员 Offset 和说唱歌手 Cardi B。更为中国读者熟知的嘉宾则有刚刚凭《瞬息全宇宙》获第 95 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杨紫琼，以及演员刘昊然、宋佳等等。

Vogue：“Demna 在传统与创新之间的往返始于他对剪裁的迷恋。”

WWD：“Demna 在他的 Balenciaga 秋季时装系列中，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服装为幌子，充满了隐喻。”

Highsnobiety：“这是一个更安静、更冷静的 Balenciaga。”

Grazia：“Demna 在制衣艺术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或者说弥合了传统、传承、创新和未来之间的差距。”

本次时装秀的第一位模特是 Danielle Slavik，她穿着一体式珍珠项链连衣裙登场，那改版自 Balenciaga 先生本人的经典设计。

如果某位模特经常能给设计师灵感，服装在她身上会变得不太一样，一般称其为设计师的“缪斯”，也就是希腊神话中主司艺术与科学的女神。在 1964 至 1968 年间，Danielle Slavik 是 Balenciaga 先生最喜爱的模特之一。

一支视频展示了品牌如何以图片为资料复原这件裙装。1966 年，那条典藏连衣裙的原始版本正由她本人展示，她也曾在采访中提及那是她个人最钟爱的一条裙子。这一次，模特和服装同时跨越时间。

Balenciaga Walk

模特 Minttu Vesala 是 Balenciaga 秀场的常客，她在 2022 年泥浆秀场中标志性的走路姿势被称为“Balenciaga Walk”，曾在短视频平台上引起模仿热潮，第 52 季高级定制的秀场她依旧出场。

这一次 Minttu Vesala 保持了标志性的表情神态，但走得很慢，高级定制的冷静和从容体现在每个方面。

BFRND

本次秀场、以及 Demna 来到 Balenciaga 后的几乎每一次秀场，音乐都由 BFRND 主导。

他尝试以无伴奏合唱的形式改编了女高音歌唱家 Maria Callas 的歌剧名作，纯粹的人声提供了奇妙的永恒质感。但实际上 Maria Callas 从未在无合唱团伴奏的情况下清唱录音过，所以 BFRND 借助两个 AI 程序提高原始录音中人声的音量，再将其分离，以技术手段制作了本次高级定制秀场的音乐。

以及，他也亲自参与了服装展示，作为第 46 位模特登场。

号码牌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每一位模特的身边都有一块号码牌，这是属于 Balenciaga 高级定制的特征，Demna 只允许它出现在那些完美的衣服旁边，从 2021 年由他主导的第一次高级定制发布开始就是这样。

而这承袭自 Balenciaga 先生本人执掌品牌时的做法，那时这个简单的白底黑字号码牌就代表了最高规格。

不完美

Balenciaga 先生之所以被诸多同时代的服装设计师称赞，也被同时代的时装客户认可，最直观的理由是他开发出了大量此前闻所未闻的剪裁手法，比如 1951 年推出的“茧型（Cocoon）”和 1957 年推出的“气球（Balloon）”。

但更深层的原因在于他试图通过廓形将不完美变得完美，Danielle Slavik 曾分享过 Balenciaga 先生对她说的话：“不要再节食了，我的工作就是让你穿上我的设计后，没人能发现你的体重增加了。”

而 Demna 则以实际行动表示认同，他在本季中使用科技棉打造了一件红色的茧型派克大衣，高立领和褶皱的腰线把身体隐藏其中。对比 Balenciaga 本人的茧型大衣作品，你能看到传承，这绝不是拙劣的模仿。

雕塑感

Demna 曾经以极其夸张宽松的肩部剪裁闻名，但在高级定制的秀场中，他却选择在一些造型上收窄肩部，以剪裁技巧创造了雕塑感极强的外套，其灵感来自颠倒的夹克，服装看上去就像一朵郁金香，衬托出穿着者脸部的美丽。

如 Balenciaga 先生为了凸显穿着者而痴迷于剪裁那样，Demna 以利落、充满雕塑感的剪裁对时装屋的创始人表达敬意，同时也正在寻找新想法。

隐形支撑

Balenciaga 先生会为实现设计寻找新鲜优质的材料，比如在当时的科技背景下，他拥有的标志材料之一 Gazar。那是 Balenciaga 先生在 1958 年委托 Abraham 面料公司研究的面料，希望能找到一种能够在减少支撑物的情况下，仍保持廓形立体的面料。

于是 Gazar 出现，Balenciaga 先生使用它来创造服装的体积，从而雕刻出最极端的廓形，比如 1967 年经典的“Envelope Dress”。

但技术正在提升，当年的面料需要厚度才能让廓形保持立体，现在 Demna 已经可以使用外观上薄到透明、但支撑力可以满足最夸张廓形硬质的 Guipure 蕾丝来完成整个设计。

比如你看到的第 51 套造型，如建筑般挺立的钟型廓形就完全由薄薄的蕾丝实现。

风的形状

关于廓形的新尝试，在“COUP DE VENT”大衣上体现的淋漓尽致，Demna 浪漫地想要在衣服上定格风的形状。他将新的针织材料粘合在羊毛内部，使其可以在经过熨斗加热后自由塑形。

这件大衣的灵感来自 20 世纪英国最重要肖像画家之一的 Lucian Freud，他的作品大多带有某种阴沉、厚重的氛围，这件大衣可以联系到其画中人物的穿着，也与艺术家本人在行走时被媒体拍摄的照片有些神似——那一次 Lucian Freud 的大衣下摆也是这样扬起。

街头

即使已经在高级定制的舞台上保持克制，Demna 依旧在一些造型中选择独立的自我表达。比如第 25 套造型中模特留着莫西干发型，黑色高领毛衣简单冷酷，像是一个从俱乐部里直接走上 T 台的青年。

Demna 以精致的工艺和材质重制来自地下文化的着装，让本不该出现在高级定制秀场的服装就这样出现在那，也用自己的方式试图让高级定制的客人对带有街头色彩的事物产生兴趣。

错视

在传统面料上赋予错视效果 （Trompe l’œil）是本次高级定制的主题之一，其法语名称的直译是“欺骗眼睛”。

具体方法就是通过提花、刺绣和手绘来模拟某些独特面料的特征。比如在第二十套造型中蓝色的威尔士亲王格纹并非由经纬线织成，你在正面看到的一切阴影和褶皱甚至领子，都来自画笔。它欺骗了你的眼睛。

这是相当具有现代性的做法，就如同超现实主义画家马格列特在名作《图像的背叛》中所表达的，一只烟斗的图像下方写着“这不是烟斗”。

当然，那不是烟斗，只是一幅画而已。

你在秀场中看到的也是一样，千鸟格？单宁布？只是一幅画“而已”。

“皮革”

曾经昂贵的皮革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现在为了更好地保护我们生活的地球，越来越多的品牌正在放弃它，Balenciaga 也是一样。

但 Balenciaga 尝试以更新的技术手段来营造与以往昂贵皮革制品并无区别、甚至更佳的穿着体验，比如在 Demna 的第一个高级定制发布秀场上就已经出现的鳄鱼皮纹，它是通过电脑程序排列网状皮纹路，再用手工拼接模拟出鳄鱼皮纹理效果, 就像是手工编织了一块皮革“瓷砖”。

这一季在人造鳄鱼皮以外，还增加了人造蟒蛇皮以及新的人造皮草作为额外选项。

生物基塑料

除了贵金属材质，即使是塑料也同样可以是可持续的。名为 Blackout 的太阳镜使用由 Eastman Acetate Renew 技术制成的塑料，这种材料由木浆纤维与回收塑料的混合体制成，与传统塑料相比温室气体排放可减少一半，同时更易降解。

超声波接缝

高级定制是追求完美的，即使在最细微处。比如 Balenciaga 在本次高级定制服装中会使用来自杜塞尔多夫 Nucleus 公司生产的超声波设备，用新工艺进行面料间接缝处理时，可以让其更平坦坚固，同时保持与面料一样的弹性。

900 小时

第 57 套造型中，工匠们花费 900 个小时将 10000 颗莱茵石镶嵌到 3D 打印树脂材料的镶托之上，制成一条抹胸式长裙，这向每一位观者展示着什么是奢侈。

10000 颗莱茵石不是，晚礼服造型也不是，900 小时才是。在品牌高级定制的官网页面上，部分单品已经公布了售价，信息页还会注明制作完整服装或完成某一工艺所需的具体时间。

印满 Logo 的 T 恤衫不是奢侈品，工匠们花费在一件衣服上的几百个小时才是真正的奢侈。

粉色

在典雅的黑色以外，Balenciaga 先生会使用鲜艳的颜色作为一系列作品中的点缀，粉色是这位先生的偏好之一，从其 1950 年代的 Andalusian Dancer Dress 以及一系列晚礼裙装中不难看出。

在新一季的高级定制里，两位相隔半个世纪的掌门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粉色，Demna 在秀场接近尾声的 53-55 三套造型中，选择了饱和度不同的三种粉色来打造晚礼裙装。

蕾丝

蕾丝是另一个被 Balenciaga 先生和 Demna 同时喜爱的材质。Balenciaga 曾打造过相当数量的蕾丝鸡尾酒裙，在本季中 Demna 也同样使用蕾丝作为装饰材料打造了数个不同造型。

比如第 47 套造型中的“ROBE DE CHAMBRE”连衣裙，就使用了尚蒂伊蕾丝丝带来装饰服装外沿。这种手工制作的蕾丝以法国小镇尚蒂伊命名，其历史可追溯到 17 世纪，Balenciaga 先生本人就曾使用同种材质制作过高级定制服装。

盔甲

最后一个造型，Demna 以圣女贞德为灵感打造了一件 3D 打印镀锌树脂盔甲。

事实上这和前两季由 Demna 主导的 Balenciaga 高级定制完全不同，那两季中最后一个出场的服装，也就是第 59 件，都是婚纱，它们有着浓厚的 Balenciaga 先生本人气息，而这次 Demna 选择面对自己。

“做衣服是我保护自己的盔甲……因为我一生都在为我的穿着，或者我试图通过作品展示的东西而受苦。”

在正式的秀场结束后，Demna 对现场的嘉宾这样说。

很显然，与上一次高级定制秀场的疯狂、那些橡胶衣或者面具相比，他做出了改变，现在这里没有那么多来自地下灰暗空间的影响，作品脉络变得清晰，他尝试最前沿的技术，像是 3D 打印、新材料、AI 音乐、错视工艺等等，同时也没忘记古老的工艺，比如蕾丝、镶嵌和传统缝纫。

流行文化？互联网 Memes？那些吸引眼球的东西？Demna 自主选择结束了一个时期，专注于与服装相关更本质的东西，他和 Balenciaga 先生一样，试图以想象力和专业性去预测：明天世界，人们如何着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