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二)
我的童年(二)
曾华 写于二零一九年八月二十七日
一九六五年的十二月,冬至刚过,成都的冬天,特别的阴冷,寒风嗖嗖,偶尔下点小雨,淅沥,郁闷,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不见一点太阳,难道,它心虛,躲着我?
要出发了,就要离开生我养我的这个城市,离开我的小伙伴们。幼小的心脏,扑扑乱跳,有点不安,有点烦燥。更多的是,无限的遐想,因为,我要坐飞机,人生的第一次,去到那遥远的地方,兴奋着,期盼长大的日子会更好。
告别親朋好友的各种礼仪,都是父母的事。大人们忙上忙下,他们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是,临出发的前一天,父母凝重的告诉我,因为哥哥发着高烧,坐汽车太危险,所以,临时决定,让我跟着爸爸和阿伢坐汽车走,妈妈带着幼小的妹妹和病中的哥哥坐飞机去。虽然,我心里很难过,不願与妈妈分开,但,还是懂事的点点头……,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阿伢是我爸爸的哥哥,父亲兄弟姐妹八个,就他俩是男生。平时,他俩在一起,话不多,但是,彼此心里都惦记着。四百多年前,湖广填四川,我的祖辈就这样来到了成都平原。其中,我的直接先辈在金堂姚家渡置产建寨,解放前也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曾家大地主。抗战时期,孔祥熙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轰炸,把他家族与美国欧伯林大学属下的教会在山西办的铭贤学校迁移到四川,通过我父亲在囯民党政府作大官的长辈的帮助,落脚在曾家老寨子,一共捐供出三百多间房子,用做教室。当年,成都及周边有钱人家的子弟,很多都在这????曾家寨的洋人学堂上过学。
所以,我父亲和他的哥哥,曾经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随着新中国的解放,也只有放下身架,党叫干啥就干啥,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
在妈妈生了妹妹不久,保姆家里有事,必须回到她的老家去。正当一家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善良耿直的阿伢辞去免强糊口而且又不喜欢的工作,帮助我父母带妹妹,我和哥哥上幼儿园。
一阵撕哭后,疲惫不堪的我被爸爸从妈妈的怀里抱走。不算破旧的长途公共汽车,一颠一波,不快不慢的,把晕睡中的我,带向了我的第二故乡,四川省西昌县河西区,一个不太偏僻的汉藏彝混杂的乡镇。
当时,没有成昆铁路。汽车要经过几条江河,翻山越岭,两天一夜,才能到达西昌县城。翻爬鬼门关一样的泥巴山,蛇一样的盘山土路,让人心惊胆战。一边是悬崖绝壁,一边是万丈深渊。无知就无畏,幸好,我那时候才四岁零四个月,毕竟是个孩子,加上严重的晕车反应,一路上迷迷糊糊,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偶尔抬头看看窗外,心里惦记起心爱的妈妈,哥哥和小妹妹,他们怎么样了?在哪儿了?飞机大吗?安全吗?从天上掉下来了,又怎么办呢?一阵阵胡思乱想,占据了我幼小的心灵,伴随着我的第一次远行的路程。天生一个小操心,苦命的孩子!
经过一天的爬行,旁晚时分,汽车停在了事先组织上安排好的小旅馆。简单的洗漱后,我来劲了。青山绿水,彩霞满天,一切都是那么的幽静,清新。我仿佛,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尽管只是暂时歇歇脚的小县城,雅安。
可能是,车上一直昏睡的原因,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当地政府热情款待城里来的医疗工作队。现在,我就像个小人来疯似的东窜西跑的,什么都新鲜。正在兴奋中,突然,大人们招呼着说,赶紧去占位子,不远处的县政府广场一会儿要为成都来的同志们放一场坝坝电影。
《英雄儿女》,至今我都还依稀记得,当时看电影的场景,永生难忘。尤其是电影中,小王芳哭喊中追逐着被囚车拉走她父亲的画面。小小的我,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悄悄的偷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爸爸,心想,幸好我的爸爸就在这儿。我用那双红肿冰冷生着冻疮的小手,抓住了爸爸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的叫了一声,“爸爸,我的手好冷哦”。其实只是一个借口。因为我的家是个严父慈母之家。爸爸平时工作忙早出晚归的,加上我的父亲是个典型的刚强硬汉型,平时在小孩子面前很少有温柔的一面。
天更黑更冷了,爸爸用手摸了摸我有点受冻的小脸,轻轻的问我“冷不冷”,我点点头没有吱声。爸爸伸手把我抱在怀里,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梦中看见了妈妈哥哥和妹妹向我跑过来,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飞机在摇晃着。
第二天继续开路,似乎晕车的感觉减少了很多。还记得,坐在我们后排的陈阿姨和李阿姨高兴的逗我玩,给我小零食吃。她们都是我妈妈一个科室的好朋友。后来听妈妈说她们要去的地方更远更远。多年以后,我偶尔也会想起来她们那个时候的样子。
到达目的地的傍晚,我看见了我的妈妈哥哥,还有妹妹,他们到了以后,一直心如刀绞的等着我们的到来。因为妈妈听别人说,前几天下雨,这山路不好走,有几段路塌方,知道有成都的医疗人员车队经过,在抢修。妈妈的心早就纠得紧紧的,願老天保佑,整个医疗队员和她心爱的大女儿一路平安。
一家人终于又见面了。第二天就要搭一个小时的班车,去到我终生难忘的,第二故乡河西区。
看着美丽动人的琼海湖面,我这个小人精的小心脏蹦蹦哒哒的跳个不停。小脑袋瓜作摸着,我的新家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小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