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各一方 （7）時代的車輪
7）時代的車輪
飄飄自從跟媽媽離開家後，很少見到哥哥和姐姐，她非常想念哥哥和姐姐。姐姐結婚後和姐夫住在另一個小區，離她現在的家有點遠，哥哥後來考上了師範大學。
那時候只要能考上大學都是公費的，她有時候會和好朋友晶晶一起騎車去哥哥大學校園去看哥哥，那個大學校園好大，第一次她們去找哥哥還迷路了，大學生哥哥是她學習的榜樣啊，而漂亮姐姐下海經商成功也是她心中崇拜的偶像。
姐姐家裝修得好漂亮，連空調都裝上了，還有浴缸廁所。姐姐生日那天請了媽媽和妹妹來家吃飯，有西式的蛋糕，姐姐生日過得很開心。
打開姐夫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是一個相冊，在相冊上姐夫林俊還工工整整的寫了一首詩，漂亮的字體，當時的人的祝詞都是從書上抄下來，記得姐夫送給姐姐的題的那首詩是這樣寫的；“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多麼浪漫的表白呀，飄飄覺得父母把最好的基因都給了哥哥姐姐，把美貌給了姐姐，把智慧給了哥哥，自己身上毫無優點，多不公平啊！從小就怪父母為什麼還要生下她這個多餘的小孩子啊！也只能歸結原因是她的出生是偶然。。算是時代的產物。
新的繼父有個癖好就是愛抽煙，他是管建採的經理，也算個小官。那時候建築材料要批條的，所以他手上有極大的權利。劉佳的娘家人對劉佳也刮目相看了，居然改嫁還嫁了一個比和平更高更好的。
劉佳彷彿報了仇似的感覺，新丈夫利用手上的權利給新妻子劉佳換了個新的單位，並安排了一個比較輕鬆的會計職位。媽媽現在工作輕鬆，家裡家務活還有保母幹，比以前的苦日子對比，過得滋潤多了。
記得那個年代的大人沒有手機和電腦，媽媽最大的娛樂活動就是打麻將了，媽媽現在也不怎麼去上班了，只是去工廠打打卡就回來打麻將。
繼父家是3層樓的獨棟小別墅，她住在2樓，那個頂樓簡直就是個麻將館，每天中午左右就陸續來人了，湊成了四個人，在那裡嘩啦嘩啦地洗牌，媽媽是個打麻將的高手，她會算牌，所以媽媽常常贏錢。
她覺得那個年代的大人們好像都很悠閒，都不用去上班，媽媽天天在打麻將，是賭錢的輸嬴通常幾百左右。媽媽常常打麻將打到通宵，有一次贏了兩三百元，一高興就買了烤鴨給她吃。她也被那些打麻將的叔叔當作買東西的丫頭，幫他們跑腿買香煙，一個叔叔抽的有良友牌香煙，大前門香煙等等。。她到現在都記憶聲刻。
那是個自由開放的年代，大家口袋裡都有錢了，家裡最富有的是文靜姐姐姐夫一家，開了酒家和公司，是第一批最先過上了好日子的人。
這世上風水輪流轉，早先風風光光的和平如今可慘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和陳三湊合著過。孩子三個都不在身邊，大女兒出嫁了，二兒子在外地上大學，最小的女兒也跟媽媽走了。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血溶於水的兒女們都不在身邊了，和平彷彿老了好幾歲，一夜之間頭髮都白了。
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在身邊的日子，讓他覺得很是孤獨。雖然旁邊有陳三，可是他總覺得和成三是湊合著過日子。陳三還時不時地得寸進尺提議要把鄉下的父母接到和平家住，和平看在老人還可以幫忙做家務的份上，也就答應了。可是他就堅決不答應陳三，接兩個她和前夫的女兒過來住這個家。
飄飄每個月都要回爸爸家拿贍養費，那時候離婚協議說好每個月30給小女兒，一直拿到18歲。
飄離家有一段日子了，一轉眼都已經上高中了。
飄飄回家拿錢的時候，見到蒼老的爸爸，眼眶一雙鹽眼淚差點滴下來，輕輕的叫爸爸；“你頭髮都白了。”其實在她的心裡，和平還是他親生的爸爸，他也仍然愛著爸爸。雖然爸爸和媽媽之間的恩恩怨怨，但並不影響兒女愛他們的父母，應該感恩生養他們有血緣關係的爸爸。這個爸爸的稱呼，飄飄一直保留在心中。
媽媽也不怎麼勉強她叫繼父“爸爸”，她也打心眼叫不出來，爸爸每次看到小女兒回來，自然很開心，特別是那聲“爸爸”叫的他既開心又心酸。他也覺得對不住，特別對不住這個小女兒，他叮囑小女兒好好讀書。
那天看到爸爸欲言又止的神態，飄彷彿感覺爸爸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親人之間是有感應的，心有靈犀一點，血濃於水。這個世界上親人其實就是上帝替你挑選好的朋友，而朋友是自己挑的親人。
她下個月拿錢的時候回家，沒看見爸爸，聽鄰居阿姨告訴她，爸爸被人告發了，說利用手上的特權貪污，被單位帶去審查了，家裡還被抄了個遍。
她聽了很難過，騎自行車上學時經過爸爸單位，抬頭看看這個五層樓的建築物，牌子上寫著房管所，他聽說爸爸在最頂樓上面關著審查。
她看見5樓的燈還亮著，突然從5樓窗戶一樣東西丟在她面前，她愣了一下馬上撿起來，是一個橘子。抬頭看了看樓上的窗口，隱約看見了爸爸在窗戶裡面朝著他揮手。
她拿著爸爸丟下的橘子，匆匆地騎著自行車去上學了，心裡充滿著擔心和痛心。
又過了一個月回家看爸爸，爸爸已經被審查清白回家了，雖然沒事了，但被派去幹雜活，手上再也沒有權利了，爸爸整個人都很憔悴，一下子他的事業和家庭都跌入了谷底。
和平自己心裡後悔極了，想想自己以前做錯的事。這個世界上凡事都是有因果的，他的身體也慢慢地垮了下來，彷彿生命中再無動力了。
現在的和平活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活著。飄飄所能做的就是多回家看爸爸。
飄飄到了高中階段，學習特別繁重，現在姐姐剛生了一個可愛的漂亮的女兒叫林如玉，姐夫開的那家公司生意特別好，姐夫的集團公司包括酒家卡拉OK洗浴城，規模越做越大。雖然姐姐只有初中畢業，但現在她是家族發展最好的最富有的。
哥哥四年師範大學畢業了，他是國家最後一屆被分配的大學生，分配到學校當了一名高中數學老師。姐姐好幾次叫弟弟停薪留職到她公司幫姐夫一起做生意，姐姐說你當老師一個月才兩三百，還不如跟她做生意，一個月給弟弟開1000元每個月，那時候剛富起來的中國萬元戶，已經是很富有了，可是弟弟生性膽子小，覺得安安心心當老師好，錢少就少一點，可是他喜歡當老師，姐姐也就不勉強。
飄飄念高中時得了一場肝炎，那時候是衝突高考的最關鍵的時刻，每天都是沒日沒夜地做功課，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功課。早上一睜眼7:30就要趕到學校做早自習，早上四節課，下午兩節課，晚上7:30還有晚自習一直做到晚上，很晚才回家，回家還要做作業到凌晨，還有做不完的功課，那時候學校分重點班，還分文理班。
其實她最喜歡中文的，每次作文都是語文老師在班上唸的范文。可是媽媽對她說：“你要學醫，媽媽希望你長大後當個醫生。”媽媽身體不好，最大的心願就是讓飄飄當個醫生。為了媽媽的心願，她不得不棄從理，報了理科班，放棄了她心愛的文字。
理科班和文科班課程不同，理科班要學物理生物化學，除了語文，英語，數學三門主科後，物理萬有引力。。化學分子成分，生物DNA RNA，真把飄搞得頭暈腦脹的。
到了快高考的時候，因為肝炎休學了一年，到第二年才去考高考，當然高考成績並不像哥哥那麼理想。連本科線都沒達到，還差2分才到大專。
在飄飄高中畢業那年，繼父因為抽煙過多，肺部出血，去醫院被診斷為肺癌。媽媽天天跑醫院照顧了三個月，最後繼父不敵病魔，因肺癌去世了。
剛好飄飄高中畢業了，那時上了分，只要你上了分數線，上大學是公費，那時90 年代剛剛實行部分自費，只會開放給那些分數差一點的學生，自費生的學費很貴，飄飄報的那所學校有收自費生，婦幼保健學專科學校學制四年，每年人民幣1000，4年要20,000人民幣。對於是一萬元就是萬元戶的時代，一般家庭都很難承受得起這麼高昂的學費。
剛好繼父在六月份去世了，給媽媽留下了一棟三層獨棟的房子，那時的房子可以買賣了，可是那時候房價很低，媽媽想著把大房子賣了，換了個小房子住，還可以給飄飄念書用。
90年代初期房價便宜，那棟房子賣了總共賣了60,000人民幣，後來聽說買這個房子的人10年後賣了1,000,000，因為當時那個是市區的黃金地段，媽媽搬到了一個大胡同的兩間房間裡面住，房子賣的錢其中給飄飄用，還借了20,000給姐夫公司裡面資金周轉。
姐夫也就憑著著這筆資金把公司越開越大，媽媽還給哥哥買了一輛摩托車，日本本田摩托車和日本任天堂的遊戲機。她記得和哥哥一起打打蘑菇那個跳來跳去的遊戲。時代的開放帶來了富裕和快樂，國門打開了，一股出國樂也就慢慢地熱起來的。那是中國第一批出國的人都嘗到了甜頭。
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妈妈曾经给飄飄算过命，算命先生说，
这个小女儿会跑远远的。她也末曾想过没有出省的她，
最后却飞越大洋彼岸，奔向了地球的那一端。和母亲天各一方。。。。
一个偶然的机会，就这样，她如初生牛犊一般无畏的独自踏上了登上异国
他乡的路。。
父亲在飘飘出国前2年因心脏梗塞突发去世了，飘飘在父亲的葬礼上哭的死去活来的。不知道是为自己哭还是为父亲哭。人生又一次失去至亲的人，永远消失了。
父母是隔在我們和死亡之間的一道帘子。。。
飘飘带着母亲的期待，踏上了不归路。多年以后，她想起那天和母亲离开的情景，不由得泪流满面。
从此母女天涯海角。。天各一方………
沒想到一转身…归来已是半生。
（完）
09/2023
題外話
姐姐是时代的宠儿，家里读书最少的初中生，竟然是全家的骄傲。
姐姐是改革开放的弄潮儿，那时的姐姐舍弃了现在令人羡慕的公务员金饭碗，
投身商海沉浮，不甘平庸，把未来交给未知的不确定。
多年以后当妹妹问起姐姐是否后悔年轻时候的选择？
三十多年后的姐姐面对如今天翻地覆的社会变化，
由衷的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没放弃事业单位，
如今退休金也有上万 了。”
而现在她最后在房地产投資中。。泡沫破灭，所有的辉煌刹那之间归于零，
现在领的是屈屈一千元 的企业退休工资，还是自己当私企老板时自己帮自己交的。
时代的寵兒到沦为时代的弃儿…令人唏噓！！
古话常说“天时地利人和”，从时代的宠儿到时代的弃儿
到底是人为还是天意弄人？
畢竟姐姐那代人是见证了一段历史的改革巨变，時代的車輪滾滾，無窮變幻中吧……
最後致敬我最勇敢的母親， 她活出了真實的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