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长篇民国小说《永泰里》第六章 大户人家(4)
民国十年(1921年)间,一日,杨伯轩与李公子在酒肆吃酒打赌,他虽赢了银元然而却为着霓裳姑娘害下了相思病。后来,他几次登门求见霓裳姑娘却均被添香楼的鸨母以各种理由阻拦,无奈之下,他塞给了鸨母一封银元(25块),并用从家里偷出的传世宝物博山香炉去讨好姑娘,这才终于得见姑娘。
黄昏时分,伯轩按约前去,走前他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西装革履,金链怀表,头上一顶黑色的绅士帽,雪白的衬衣配着蓝底白花的领结,时髦的大分头梳理得油光锃亮,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倒是显得人风流中带着几分儒雅。
霓裳初遇年轻的伯轩,见他一身西洋装束、打扮,分外潇洒倜傥,眉宇间露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特别是,他那不经意间露出的轻佻佻的笑容里又透着一点放浪不羁、玩世不恭,姑娘心下竟暗自有点喜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不似那些前朝遗老、达官显贵,浑身的老朽馊气却拿捏做作,明明一肚子男盗女娼,却满口仁义道德,亦不像那些地痞土匪,粗鲁野蛮,缺乏教养。
同样,当伯轩一脚迈进霓裳的房间,他心里便有了一种异样的、暖烘烘的感觉,只见姑娘的房间,布置、摆设得虽然简洁,却也不失华丽雅致。四周围墙面用淡雅的西式壁纸装潢,靠墙放置的一张楠木雕花床榻罩以淡粉色的罗帘纱幕,一张云石几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房间里其它几样常用的家具,亦美观精致,冲着门的中央墙面上还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作用笔朴实,气韵古雅。
伯轩一下子就被这幅画给吸引住了,站在那里端详了半天,因那幅画中弹琴的女子,虽然着的是汉朝民服,但他一眼便看出,那个纤细俊秀的女子分明是霓裳的模样,不但形象,而且神似,心里便有几分亲切感。他歪头打量了一下站在身边的霓裳,问道:“请问,姑娘的画像系出自哪位画师之笔?”
霓裳没有直接回答他,却含羞说了句,“公子真会拿人家开玩笑么”,便轻轻靠拢他,伯轩会意地抿嘴一笑,伸出胳膊将她轻揽入怀。
霓裳偎依在他的怀里,用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前怀,抬眼看着他,柔声曼气地问:“画得好么?”
“当然!”他答,低头见她一双美目流波澶澶,好似能勾人魂魄一般,不禁心波荡漾,身子酥酥软软的。
“好在哪里哦?”她盯着他看,嘴角露出一丝俏皮的笑意。
伯轩被她挑逗得心痒难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那只调皮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里把玩,这才定了心思说话:“画作的技法虽略显粗糙了一点,但我欣赏的是画中人所特具的神韵。你看,此女端庄清丽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妩媚和雍容华贵,她既不同于唐代仕女画人物的丰腴肥硕,也不同于明清仕女画人物的纤巧瘦弱,这位女子,虽然身上无有多少华丽的装饰,但表情丰满真实,仿佛是富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呼之欲出,可交谈、可亲近。”
霓裳轻启樱唇,又问:“此画,难道就没有什么短处么?”
杨伯轩搂着她的腰肢,调笑她道:“要我说,此画若有什么不足的话,便是姑娘的美貌才情只被绘出了十之一、二。”
“瞧您说得”,这一番恭维让霓裳心里得意,却故作娇羞道:“谢公子美言,实不相瞒,落款处所题的醉花居士便是妾身的别号。”
“此乃,姑娘所绘?”
伯轩有点惊奇,没想到,青楼之中居然藏着这般才情女子,虽说他流连于烟花柳巷,阅尽满城春色,但此等色艺双绝女子还是头次遇上,不禁暗道:怪不得李公子要极力推崇她呢。
杨伯轩笑意盎然,点头由衷赞道:“姑娘真乃天人,佩服,佩服,在下今日得遇姑娘,实乃三生有幸啊”,倾仰爱慕之心愈发强烈。
“哪里哪里,适才公子一番评论方显出您的锦绣才华呢。”
姑娘被他火辣辣的眼光盯着看,心里觉得喜欢。她低头垂目,纤手轻轻捏着衣角,而伯轩眼里,她气若幽兰,体态婀娜,风情万千,娇柔俏丽的面庞上平增添了几分妩媚神态,好似二八怀春少女一般。伯轩不禁被她撩拨得热血沸腾,有点心猿意马,把持不住了。
这时,鸨母差人过来送上几样精致点心,时令水果小菜,还有水酒,伯轩赏了那送饭的堂差,便与霓裳坐下来,相互依偎着对酌。其间,他二人天南海北地,相谈甚欢。霓裳心里更是暗自欢喜,一来这杨伯轩外表风流倜傥,谈吐不俗,二来见他出手阔绰,像是个富豪子弟,便打定主意要用心巴结他,从此能脱离苦海嫁入豪门也说不定。
霓裳殷勤地为杨大少斟酒夹菜,少不得在他怀里撒痴撒娇地嗲作一番。杨大少虽历经风月场合,本质到底还是单纯。酒酣微醉之时,霓裳欲要卖弄一下技艺,说是要给杨公子奏曲添兴,便取来一把古筝放在几案上,又焚上香。她调试了一下琴弦,便轻拨慢拈,开始弹奏起来。
弦音缓缓响起,轻漫悠然地飘来,似乎鸟语叽啾撩人,花香沁人心脾,玉蝶轻舞翩跹,绿湖清波微涟。
伯轩沉醉在这悠扬古朴的乐曲声中,仿佛置身于荒野秋涧、野谷丛林,魂魄远离纤尘世俗,心底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愉悦感。
待霓裳奏完这曲《高山流水》,他击掌叫好:“好!姑娘弹得好!在下眼前,仿佛见到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又好象听到谷间流泉,淙淙铮铮。山依水,水傍山,山重而沉静孤傲,水轻则流转灵动,好一个高山流水,凝凝脉脉,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霓裳过来坐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笑吟吟,得意地谦道:“公子谬赞,言过其实,霓裳不敢当。”又用食指和中指夹起碟子里的一颗蜜枣,塞他嘴里,嗲道:“公子莫不是想要宠坏了霓裳?”
她娇滴滴的声音,袅袅婷婷的身姿,把个杨大少迷惑得,心都酥成了绒花一般,飘飘飞飞的,他猛地奋起精神,抱住霓裳,紧走两步,将她扔在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