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莲 第拾陆章
拾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深山里的野百合也有春天。长年被命运挤压在阴冷角落里的蕙莲,也终于等来了生命中的春天!刚刚送走读大学的儿子,紧接着又有天大的喜事降临!
这天上午,正在地里做农活的蕙莲被人请到村部。村部小会议室坐了很多人,村委班子成员都在,另外还有三位陌生人,其中有两名军人。村支书家正先将蕙莲介绍给三位陌生人,又将三位陌生人依次向蕙莲介绍。这两名军人系蕙莲原所在部队单位的干部,年长者称杜主任,年轻者叫李助理,另一人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
杜主任表情肃穆,拉开面前的黑色公文包,从中抽出一纸公文。他清了清嗓子,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道:
“我今天代表部队团党委宣布一个决定,关于纠正对陶蕙莲同志错误处理的决定……”
这份决定书的大意是:一九六一年对陶蕙莲同志开除军籍送回原籍监督改造的处理决定是错误的,现予以纠正,从即日起恢复陶蕙莲同志的军籍和干部身份,按军队干部转业处理,补发转业安置费,其工作由当地政府妥善安排。
杜主任宣读完毕,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存折,走到蕙莲面前,将纠错决定书和存折一并递给蕙莲。接着,杜主任向蕙莲深深鞠躬:
“陶蕙莲同志,受委屈了,我代表团党委向妳表示歉意和慰问!”
蕙莲接过纠错决定书和存折,双手抖动,心海激荡着雷霆风暴。这个错误的处理,差不多毁掉了她的大半生!近二十年的种种屈辱苦难与辛酸悲痛,都是因它而起!如今,党组织和军队还她清白,被命运这头怪兽踩落在泥水里荆棘丛中的苦难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这极大的惊喜猝然降临,让她一时无法承受,又难以置信。她竟然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会议室,挨墙而立,前额顶着砖墙,像孩童一般嚎啕大哭,两只手紧紧地攥住公文和存折……
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哭之后,她渐渐清醒和理智。她觉得这样不好,抹掉眼泪,转过身来,发现会议室里的人几乎都出来了,悄悄地站在她的身后。她不好意思地歉然一笑……
两天后,县委组织人事部门来了一名干部,专程找蕙莲征求意见。他对蕙莲说,县里作了研究,有两个地方任她挑选,一是去县妇联,二是去庆余乡政府。蕙莲想了想,选了乡政府。乡政府离家很近,上班下班来回方便。尤其是彭家湾往庆余圩的山路早两年整修了一次,比较平坦,没有大的陡坡,还能通汽车。
按照组织人事部门的要求,蕙莲今天要去乡政府报到上班。今天周一,是个好日子。深秋时节,天穹湛蓝如洗,空气甜美清新,气温凉爽宜人。蕙莲走在山间的土路上,神清气爽,有一种转世重生的全新感觉。为了迎接今天这个好日子,前几天她就在家良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县城,精心挑选了一套藏青色毛哔叽女装,买了一块上海牌女式手表。已是中年的蕙莲,丽质天生,风韵犹在。一袭合身合体的新装映衬,越发显得白皙俊俏,楚楚动人。近二十年未开口唱歌的蕙莲,竟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曾经热爱的歌曲:“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
乡政府大院座落在庆余圩最北边的一处山坳之中,三面均是矮小的山峦,正门对着水塘和稻田,环境优雅清静,一条六米宽的水泥路直通庆余圩街口。院内有三栋砖木结构的房子。三层高的主楼坐北朝南,主楼左边是一长溜平房,右侧则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
蕙莲被安排担任乡政府民政助理员,后面带了个括号:“享受副乡长级职待遇”。民政工作室设在那栋两层小楼的一楼,房间面积不大,靠墙边安放着两张办公桌,一位中年男人正在伏案挥笔疾书。乡长指着空着的办公桌说:
“陶蕙莲同志,这是妳的办公桌。”
然后,乡长又对刚刚抬头,正惊愕地看着蕙莲的男人说:“刘仲彪,这是新来的陶助理,主要负责救助救济和优抚方面的工作,等会儿你将有关这方面的文件材料进行移交和说明。陶助理是军转干部,初来乍到,对我们这儿的情况包括民政业务都比较生疏,你是老同志,要搞好传帮带。希望你俩合作共事愉快!”
这个叫刘仲彪的男人,理着小平头,眉清目秀,椭圆形的脸盘白白净净,颇有几分书卷气。
“我叫陶蕙莲,以后请您多多帮助!”蕙莲热情而快活地伸出手。
刘仲彪尚未从惊谔中完全清醒过来,又见蕙莲主动伸出了手,越发显露出慌乱与局促。他急忙站起来,膝盖竟撞着了办公桌的抽屉,一阵疼痛扯歪了他的嘴角,满脸的尴尬与难堪。
这是一只温软的手,像是握着一块质地优良的玉,手感十分美妙。刘仲彪想握住不放,但又不敢久握。他感觉到原来昏暗的办公室,忽然光亮了许多,也许他今后的日子,也会光亮许多。
刘仲彪时年四十,却也是颇有阅历的人。他是庆余圩街土生土长之人,高中毕业后当兵去了北方。服役期满归来,他父亲托人找关系,将他安排在农机站上班。上班没几年又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进入地区财贸学校读书两年,毕业后便成了一名公社干部。他有才华有能力,能写能说,理想是当一名作家。因此,他不关心政治,也不求仕途上的进步,工作得过且过,业余时间几乎全用于看书和写作。他老婆曾是庆余完小的教师,原以为他是一匹黑马,能有一番作为或出息。然而,当人生过半的时候,仍然没有什么响动,依旧是一名听人使唤的小干事,且见不到任何一点曙光。不能做官也罢,偏偏家务事也懒于动手。老婆又怨又恼,两年前绝然地与他离婚,带着小女儿搬到县城居住,随后工作也调入县城。他的儿子在县城读书,由他抚养。如今,他很少回家,吃住都在乡政府。
正值盛年的单身男子刘仲彪,面对天上掉落下来的美人,心中自然躁动不安,虽然还不熟悉,不敢多想,不敢往深处想,但他朦朦胧胧中总觉得有一种情愫像蛛丝像红线,绵绵地缠绕,暗暗地牵拽,生发出令人迷离的遐想。随着时日增多,接触益深,感受愈妙,竟至掉入了迷恋的漩涡。这女人不仅外形漂亮秀美,内心兰情蕙性,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无不飘荡洋溢着浓浓的女人味,胜过醉人的美酒,招蜂惹蝶的鲜花!
那一夜,室内生香,一位身着古装美若狐仙的妙龄女子款款而来,他不禁大喜过望,紧步向前,一把将其抱上床……一番云雨之后,他忽然发觉怀中的女子有几分面熟,越看越像一个熟人,再仔细端详,竟然大吃一惊,失口惊呼“陶蕙莲!”
他从梦中醒来,乡政府简陋的宿舍里是那样静谧,更让人觉得阴冷。他裹了裹被子,两眼盯着黑乎乎的棚顶,意犹未尽,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美妙春梦……
第二天,他刚进办公室,迎面遇见蕙莲。蕙莲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柔柔的微笑。他竟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满脸羞红,慌乱地点了点头,便坐在办公桌前,作古正经地看文件。
蕙莲心里有点奇怪:这刘仲彪怎么啦,平时在她面前总是有说有笑的,今天怎么就一言不发?她深知自己颇具魅力,也敏感地觉察到刘仲彪喜欢自己。作为女性,能够得到异性同事的青睐和喜欢,尤其是像刘仲彪这样英俊帅气的男子,无论怎样说都不是一件坏事。难道是自己哪个地方做错了,惹恼了他?或者是他近日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
这时乡长进来了,将一份报告递给蕙莲:“你们彭家湾村写来的报告,说村民彭家安失去劳动能力多年,生活没有着落,要求乡政府救济,列为‘五保户’。你们两个到实地调查一下,然后写个意见报我。”
乡长走后,刘仲彪很快恢复了常态。他站起来,“嘿嘿”一笑:“我俩走吧?”
一路上,刘仲彪神采飞扬,有说有笑,时不时还来几句幽默的的俏皮话,逗得蕙莲忍俊不禁。从乡政府到彭家湾不算太远,也不很近,四、五里路怎么说到就到了?
他俩没去村委会,直接去了彭家安的家。蕙莲知道彭家安的家,却从未去过,而且已有近十年未见过彭家安。彭安家自独生儿子华卓在“文革”中斗殴致死后悲痛过度,因脑溢血导致偏瘫。初始时,尚能下地缓慢地挪动,形态却是十分丑陋,嘴歪眼斜,瘸手跛脚。特别是挪步,每挪一步,全身必定剧烈地抽搐一次,酷似抽风病人。大约是三、四年后,彭家安就全瘫了,不能下地出门,整日蜷缩在床上。他的两个女儿原本对父亲重男轻女的种种做法反感得厉害,因此对瘫痪在床的父亲也是爱搭不理的。两个女儿成年后,先后远嫁他乡,与家里几乎断了来往。彭家安老婆的身子骨历来瘦弱,崽死夫瘫,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也只剩下半条命,已基本丧失劳动能力。
彭家安的家肮脏邋遢,狗窝不如。几样破破烂烂的家具,坛坛罐罐,日常生活用品用具和锄头扁担等,随地乱放。饭桌、板凳上灰尘成堆,似乎从未擦洗过。遍地的稻草、树叶、纸屑,几乎无处下足。
刚踏进门槛,一股浓烈刺鼻熏人的恶臭迎面扑来。蕙莲急忙用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屋内墙角处,两条木凳架着一扇门板,上面堆着稻草,彭家安就缩在稻草堆里,盖着黑乎乎的破鱼网一般的烂棉絮。彭家安已经不成人形了,二指宽的脸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全都歪歪斜斜地挤作一团。彭家安已有多年没有下过这张床,屎尿拉撒在床上。他老婆也不愿意料理,只是十天半个月换一次稻草。为了减少屎尿的拉撒,他老婆每天给他半碗剩饭或一两只蒸红薯,另加一小碗水。
蕙莲不忍心看下去,也不愿意多看,很快就退了出来。直到离开房子几米远的地方,方松开捂鼻的手,大口大口地呼气吸气。
刘仲彪毕竟是男人,忍受力强。他站在床边,想与彭家安交谈,但彭家安语音混杂不清,根本无法交谈。他只好转过身,与彭家安的老婆简单地聊了几句。
回乡政府的路上,蕙莲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厚重的铅块。真的应验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曾多次对她作恶的坏蛋,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活着不如猪狗。按理说她应该称心畅快才是,但她却没有半点高兴,反倒生出了几分郁闷与悲凉。人生的变换实在太大太大,常常出乎意外始料不及!
刘仲彪注意到蕙莲情绪上的低落,觉得这个女人的心太软太善,更增添了爱慕与怜惜。他用手肘撞了撞蕙莲,劝慰道:
“别太伤感了,天底下贫穷困苦人生不幸的事太多了,我们不是救世主,只是小小的办事员,把我们该办能办的事办好了就行。”
蕙莲偏过头,看了看刘仲彪,觉得他说的也对,便报以赞许的微笑。
这个嫣然一笑,像一朵美丽芳香的鲜花开在刘仲彪的心上。昨夜那个美妙的春梦场景,又倏然而至,使他心旌摇曳,眼神迷离……这个女人真的要命,比昨夜的狐仙更有魅力!别看她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可模样外表看上去仍是丰姿绰约的美少妇,若是能与她成双结对做夫妻,那日子肯定过得像神仙!哦,她好像有丈夫有孩子,夫妻倘若做不成,能做情人也是一桩美事。他感到浑身骚痒,恨不得马上拥抱她,向她表白示爱,但理智又强迫他冷静下来,这是个经历过沧桑的女人,鲁莽行事一定会坏事!如何才能俘获她的芳心呢?他一路寻思,一路琢磨……
下午。下班的电铃声响起,蕙莲锁好抽屉,拎起手提包动身回家。刘仲彪抢先一步拦住蕙莲:“今天我过生日,我想请妳陪我喝点酒行吗?”
“今天你生日?”蕙莲颇感意外地看着刘仲彪。刘仲彪的表情是庄重的,看不出戏谑的成分。办公室的同事在人生重要的日子里向她发出邀请,她怎么好意思拒绝。
蕙莲点了头,默默地随他进了圩街上的一家小餐馆。两人在餐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相对而坐。刘仲彪点了一份炒肥肠,一份酸豆角炒小干鱼和一碟花生米,还要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蕙莲说自己不会喝酒,只是象征性地倒了一点,表示意思。菜上齐后,刘仲彪端起酒杯,深情地望着蕙莲,说:“谢谢妳陪我喝酒。”
蕙莲端起杯,与刘仲彪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祝你生日快乐!”
刘仲彪的嘴角动了动,欲说未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他殷勤地劝蕙莲吃菜,也频频为蕙莲夹菜。三杯酒落肚之后,刘仲彪的脸上有了红润,神情却有些落寞。他轻轻一声叹息,压低声音说:“我的一生过了一半,没想到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要事业没事业,要家庭没家庭。最令人气愤的是我的那个前妻,她一个小学老师,竟然看不起我,非与我离婚不可,另嫁他人!”
刘仲彪又一口喝干杯中酒,然后斟满。
“蕙莲,妳说句实话,作为男人我是不是算得上有才有貎?”
蕙莲颇为不解地看着有些激动的刘仲彪,点了点头。
“正因如此,我被前妻抛弃,不仅仅是情感的伤害,更重要的是男人自尊的伤害!所以,当我一人独守空房时,相伴的不单单是寂寞,更多的是沮丧,觉得自己很失败,前路黯淡,看不到人生的光亮,有时甚至想早点了此残生。”
刘仲彪又喝下一杯,并顺手满上。酒这东西实在是奇妙,古往今来,不知演绎了多少慷慨悲歌与风流故事。酒壮英雄胆,酒催色欲生。几杯酒落肚,刘仲彪有点飘飘然,藏在心底不想说不能说不敢说的东西,此刻仿佛去了挂碍,没了顾忌,统统跑了出来。
他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蕙莲搁在桌面边沿的那只手,眼中跳耀着熊熊的火焰。蕙莲心头一怔,本能地想抽回手,抽了两次均未脱开。她知道刘仲彪有点醉意了,也不好太扫他的面子,便默默低下头,任他握住自己的手。
“蕙莲,妳真美,妳真好,妳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蕙莲妳知道吗,从妳来的那天起,我就爱上了妳,而且越爱越深,无法自拔。我恳请妳赐给我一份爱,为我点亮生命之灯!”
蕙莲没想到刘仲彪会说出这种话,脸颊耳根发红发烫。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理了理情绪,平静地说:
“仲彪,你喝醉了,不然怎么说胡话?你明明知道我有丈夫有孩子,我怎么还能给你一份爱?!”
“有丈夫没关系,我们做不了夫妻可以做情人嘛!据说,妳的丈夫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个山区里的农民懂什么爱情,有什么情调,与这样的人做夫妻岂不是枯燥无味!蕙莲啊,我们的大好年华所剩不多了,切莫让它白白的浪费流逝。古人曾为我们留下了许多的告诫,‘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蕙莲见刘仲彪越说越离谱,心中不免生气,面呈愠怒。
刘仲彪说得兴奋,全然不顾这些,顺着自己的思绪,继续言辞滔滔:
“蕙莲,妳看过《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本书吗?查泰莱夫人有个残疾丈夫,夫妻间的生活不如己愿。查泰莱夫人不想辜负自己的美貌,不愿浪费美好的年华,背着丈夫找了一位浪漫而颇有情趣的情人。在性爱的滋润下,她之前的压抑苦闷一扫而光,日子变得欢快惬意又神秘刺激。我觉得,我俩也可以学学查泰莱夫人和她的情人。我相信,我不会逊色于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蕙莲听不下去了,“嚯”然而立,丢下一句“我回家了”,扭头便走。
刘仲彪惊愕地望着蕙莲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向餐馆老板打了个招呼,急忙追了出去。
他追上蕙莲,用讨好的口吻说:“我送妳回家,天太黑了。”
“我自己回家,不用你送。”
“那不行,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事,我岂不是个罪人!”
蕙莲见他说得坚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赶路,步子比往常快了许多。刘仲彪紧跟着蕙莲,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他虽然有几分醉意,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精心准备的豪情表白,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他根据书本所了解到的女人心理,以及蕙莲目前这种不相匹配的婚姻状况,原以为有把握说动蕙莲。因为像蕙莲这样的美妇,内心情感一定很丰富,对婚姻生活的企盼、要求应该是多方面的,她的农民丈夫不可能满足她在情感诸方面的种种需要。换言之,蕙莲的婚姻生活应该是单调无趣,长期处于一种受压抑的状态。按理说,她容易接受撩拨与挑逗,渴望得到好男人的爱抚与慰藉。难道是我说的不够好?难道是我们谈论这个问题的时机或地方错了?
他不甘心如此放弃。浓浓的夜色,壮了他的胆。他伸手拽住蕙莲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拉。蕙莲猛力甩掉,突然转身立定,冷冰冰地说:
“刘仲彪,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女人!你要打掉这种念想,今后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不要再有类似的行为。我就当今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俩还是好同事好朋友。如果你再说昏话胡话,或是行为不当,我就与你断交!”
蕙莲说毕,不容回应,转身快步离去。
刘仲彪立在原地,望着黑夜中远去的蕙莲,心里骂道:“这个鬼女人,真他妈的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