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一年(36)错失一百万
9/23/2023
新房间的床,比起之前的“豪华”房,小了不少,翻个身都难。每人还要分摊一个孩子,舒适度严重下降。还好只是一夜。
有点纳闷。订房网站,尤其agoda,对于日本和东南亚国家的旅馆,你要输入两个大人两个小孩,返还的选项中,经常只有两张小床,有的甚至只提供一张twin size的床。怎么睡,一家人叠罗汉吗?
睡得不踏实,再加时差,五点多就醒了。我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好几个missing的来电。我的手机被设置成夜间不打扰,多年如此。就这样还时常睡眠不足,当妈的代价。
电话来自昨天我为开通验证码而联系的银行客服,想来她要告诉我,加TextNow号码的特殊申请被批准了。虽然我的转账问题已经解决,总得给帮助了我的她一个交代。我赶紧起身,去卫生间回话。新房间的好处是,卫生间相对私密,在房间的一侧,开灯不会影响其他人。倒是之前的豪华房,卫生间尺寸虽然大出一半,但正对床,半夜上个厕所像做贼。
凡事都有两面。
今天的计划,是前往北海道。带着两个小朋友,一口气从东京坐到札幌不太现实,我选择了夜宿函馆(Hakodate)。据说函馆的夜景很美。维基百科上说,在日本“夜景观光Covention Bureau”主办的专门研究夜景对旅游业影响的峰会上,第一次评选结果中,函馆与香港的维多利亚港,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一起,被评选为世上三大最美夜景。
为此,我专门在函馆定了间“夜景房”。
从东京站去往函馆,并没有直达列车。乘客需要先坐新干线到达北海道的函馆北斗站(Hokuto),再从那里换乘城铁。总体用时大约4.5个小时。
根据谷歌指示,去往北海道的火车一小时一趟。我们八点多出门,可以赶上9:36那趟车。我都算好了,到达函馆的时间是下午一点,我们去酒店寄存了行李,可以乘坐观光巴士,从容在市区转上一圈,吃顿像样的晚餐,然后去函馆山看夜景。
从红顶客栈check out,呼儿嘿哟来到东京票务站,还不到九点。虽然左手一只箱,右手一个娃,背上还背了一只双肩包,在东京初秋的酷热中呼哧带喘,挡不住本计划官内心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暗喜——半年前隔空隔海订下的行程,现如今完美执行。这本事,够开一家旅行社了。
票务官兜头一盆冷水,说9:36那趟新干线座位售罄。
我有点懵,问:“售罄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走不了了?”
票务官是个年长的男子,脸上写满耐心。他说:“你可以上这趟车,但是要站着。”
四小时的站票,带着两个手脚不停的小朋友,应该吃不消。
票务官说,下一趟有座位的列车,是10点半。但是,所有剩下的座位都是B,也就是夹在A和C之间的中位。
那可能也不行。蒋小诗没票,得有人抱着她。照她的脾性,既看管不住手脚,又控制不了音量。四个小时的新干线,怕是要把两侧乘客烦到心梗。
最近的有连坐的一趟车,是12:20,也就是三个小时之后。我一咬牙,要了。顺利的话,下午五点能到。省略观光巴士,还赶得上上山看夜景。
只是三个小时的等候时光不好打发。东京站人来人往,我们环顾四周,连个坐下来的地方都没有。我们站在车站门口的行李通道上,一家四口,外加行李,像是一堆绊脚石。
孩子们倒是很快找到了自娱自乐的方式,坐在栏杆上拍手唱歌玩游戏。
坐立不安的是大人。在两次礼让坐轮椅的残障人士,以及推着清洁车的工人之后,我们决定搬到东京站对面的地下通道。那里有个用于学生集结的等候区域。
条件是简陋了点。掉了漆的墙皮,无处投掷的香蕉皮,凌乱的行李,吉普赛气质扑面而来。
正对面不远处,有人在拍写真。看模样,被拍者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旁边还有妈妈陪同。蒋先生瞠目结舌,暗暗指给我看:“那孩子,手里拿的道具,是枪吗?”
老眼昏花,我拿过手机当放大镜,录了来看,果然是。
应该是道具枪。不过,这拍摄主题,让我说什么好呢。早就听说日本人自杀率高,这种教育,不用从娃娃抓起吧?蒋小诗要跟我提这种要求,我会关她禁闭。
蒋先生说,干等比较无聊,不如坐两站地,去吉他街逛逛?
我想也没想,就投了反对票。我说:“要去你去,我和孩子们坐在这里等。”
他说:“你们可以找家餐厅坐下来,我去逛吉他街。”
他以为提到餐厅,就是捏准了我的七寸。可那还不是换个地方等?还得掐准时间赶回来。万一错过12点那趟火车,别说夜景,怕是函馆都到不了。还是那句话,要去你去。
他拒绝自个儿去,说,万一他走了,两个小孩闹别扭,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可是,如果他去了吉他街,我们在餐厅等候,俩小孩闹别扭,还不是一样的状况?我还得担心孩子们打翻餐具,误伤其他食客。
我也明白,问题在我。是我忘了预定JR车的席位。昨天还想着来着,一回到旅馆,忙着应对生活中突如其来的小事,就给忘了。
婆婆昨晚给我们发来邮件,说加拿大和印度交恶,两国互逐外交官,我们可能去不了印度了。
我一查,坏了,从21号开始,印度停发给加拿大的签证,果真去不了了。
搞什么搞!我机票都订好了!
本来印度完全没在我们的清单上,蒋先生明确说过不去印度。只是在美国的那些天,我耐心跟他展示了美国这一路的超额费用,还有,想要在新西兰住上两三个月,吃穿用度的预算。他良心发现,说不如去预算低一点的国家。
从东南亚到迪拜,印度非常顺路。而且在美国时,跟印度过来的游客们聊天,也都愉快。(在我的推波助澜下,)这个选项就此浮出水面。等到了维多利亚,在印度住两个月的计划就已铁板钉钉。我趁热打铁,把明年初从吉隆坡去往德里,和从孟买飞往迪拜的机票都订好了。
现在告诉我,去不了了!
旅行啊,就是各种防不胜防。两国交恶,百姓遭殃。不过,我感觉,这事儿怪不了加拿大。在别国的土地上暗杀本国政敌,总说不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多,我们拖家带口重新回到东京站,发现站内明明就有舒适的候车区,软皮座椅,还带WI-FI。我们这几个乡下人,生生在水泥地板上坐了两个小时。
把另外三口安顿好,我去查询12:20那趟车的站台信息。记得自己坐扶梯上到二楼,找到了信息表,转头买了盒香蕉蛋糕,回头时,却再也找不到来时的扶梯,只看见需要塞票才能进出的站口。
可我上二楼的时候,明明就没有用到火车票啊。
那一刻,我茫然四顾,觉得自己周遭的时空被高纬生物体恶作剧般挪移了位置。我被困在一个三维小泡泡里,找不到出路。
我内心犹疑,又惶恐不已,怕找不到回候车室的路。离开车只剩四十分钟了,偌大的东京站,谁知道我能不能找回家人们所在的位置呢?
在原地转了十多分钟,我硬着头皮刷票出站,打算找到东京站入口再找候车室。
还好,下了楼,再刷票进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当初送我上二楼的扶梯。
我特想顺着扶梯上去,看看我是如何被困住的。只是离开车时间近了,我怕家人们着急,选择了原路返回。
四个小时的旅程,除了前一小时,我们四个人不得不挤在三张座位上。后面就随便选位了。靠窗靠走廊,一人霸占两人座或三人座,都不是问题。早知道车况如此,我会选9:36那趟站票。
蒋先生临上车前,跑去给我们买了盒饭。再次感慨日本的快餐水平,色香味俱全,吃完就不再惦记餐厅。
车厢里安静得像集体做贼。蒋小诗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地,摇头晃脑唱山歌。我们这一路最艰巨的任务,就是不停嘘她,让她安静下来。
把我们累得。
终于到站。
酒店就在函馆车站旁,出门就能看到。
函馆的傍晚,体感比东京低了十度。
走去车站的另一侧吃了顿饭,我还没打听好怎样去山顶,一家三口集体要求回房取暖/玩游戏。蒋先生说,不是订的夜景房么,不如就在房间看夜景。
函馆山的夜景,被誉为“百万石夜景”。被津轻海峡和函馆湾包围的龟田半岛,点上灯,就像被打翻的珠宝盒。网络图片美成这样。
从我们的房间看出去,函馆夜景长这样:
感觉错失了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