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中文可以这么说

小学一年级第一学期，每天上课第一件事是全体起立，拿着放在课桌左上角的毛的小红语录本，左手拿着，一起挥动着，喊：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

那年是春季入学的。一个班的学生练习了一个学期好不容易说得利利落落的了，结果第二学期，林彪摔死了，我们也就不喊了。

当时很不理解：为什么毛身边的最亲密的革命战友居然是坏蛋而伟大领袖居然没有察觉？也许敌人太狡猾了，但最终还是毛英明！

小学一年级前几课是这样的：

第一课：毛主席万岁！
第二课：共产党万岁！

第三课：战无不胜的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第四课：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万岁！

第五课：打倒刘少奇！

第六课：打倒王光美！

第七课：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
一串串的万岁和打倒。内容理解不理解不在课本考虑范围。

最不理解的是三面红旗万岁。那红旗的布一定很结实，可以用得永远不坏。不像我弟弟们的粗条绒裤子，没穿几天就得在膝盖部分打上补丁了。至于什么是总路线，什么是大跃进，什么是人民公社，完全没有概念。也许，我的老师也不过是小学毕业教我们，也不那么会讲给我们太多，也许老师也知道刚读一年级的小孩子们无法懂得那么多，干脆就不讲，直接记住就好。

我们唱的歌也很粗鄙，谈不上旋律，和收音机里偶然听到的多瑙河之波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儿。

比如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嘿，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就是好……

比如说，打打打，打倒刘少奇；臭臭臭，死王光美 ......

写作文，无论是什么题目，开头永远是：当前，我国形式一派大好，我校也和全国一样 ......

1979年的校园里飘来台湾校园歌曲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来中文还可以这么说：

而且发现那些歌曲一首比一首动人心弦。

原来中国话可以这么说，中国歌可以这么唱，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发现。

就不说以后的政治课里的党史，年年有变化，今年这么说，明年那么说。简直就是一个大晕车的内容。嗯，多少年华浪费在这些糊涂车里。